待人走后,商回过神,又把大费周章收拾出来的锅碗瓢盆全部归位,倒出来的调味料重新倒回调味瓶。忙了半天,他真的有些饿了。家里有买袋装的刀削面,商想了想,对自己的调味水平不是很有自信,于是给自己换成了泡面,再卧了个蛋。鸡蛋被他卧得有点碎,但面煮得还行。泡面怎么煮都不会难吃。他回来得晚了,这天的课就剩下一节,商索性就没去上。第二天早上他才出现在教室,脸上的药棉太惹眼,商换了创口贴,眼皮因此眨动得艰难。他肤白,创口贴并不贴合肤色,上课老师看见他时就注意到了,说:“哎呦,你怎么也受伤了?跟之前坐旁边的同学打架了?”两人脑袋上都有伤,又已经不在一起坐了,有此联想也很正常。商笑了笑,摇摇头说不是。他不知道此刻坐在后面的陆屿行是什么表情,也没回头去看。陆屿行把田邈揍得不轻,后者被迫在学校里安分了一段时间。又一周后,商才收到贺炀的消息,两人约在商家里见了一面。贺炀将一个信封递给他,里头装了一叠照片。商打开看了眼,都是田邈出入一家酒店的照片。不用猜也知道是去做什么的。他问:“频率呢?”贺炀:“不好说,他伤才刚刚好一些,前天才第一次出学校。这些是前天跟昨天的照片,他连着跟人约了两天。”商惊讶地道:“这么频繁?他伤都还没好全吧。”贺炀:“因为两次都没约成。”“?”贺炀解释道:“这种事儿吧,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而且不成功的概率很大。”“什么原因?”贺炀绷不住笑了,“因为照骗的挺多的。”商顺手往后翻了一张照片,就看到从酒店门口走出来的一个身材臃肿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他再想想田邈之前的目标,贺炀、陆屿行,都是长相身材一等一的。跟这辣眼睛的照片一对比,落差未免太大。贺炀懒懒靠在沙发靠垫上,“你准备把这些照片传到网上?那样能解你气吗?连我都没法儿解气,好端端的,他在那帖子里突然提起我,害我被骂了好几楼。”他说到这儿就开始难受了,“我对同学那么友善,哪儿人品差了?有证据吗就说我玩得花?”加上田邈之前在酒吧里做的那些……他想起这个人就恶心得不行。商看着手中的照片若有所思,没顾上安慰他。贺炀于是安静下来,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客厅一角放着一个敞开着的黑色行李箱,里面装着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他随口问:“你要出去旅游啊?”“没有。”“哦……”过了会儿商抬起头,说:“传网上太便宜他了,人还要麻烦你继续帮我看着。有办法别让他约成吗?尽量就行。”贺炀想了想,点头,“应该没啥问题,半路截胡塞点钱的事儿。啊,难道你想憋死他啊?”“……”商摇摇头,把照片塞回信封,扔到茶几上。贺炀猜到他应该是有主意了,便不再管了,问起另一件事:“你那谁呢?男朋友……真分啦?”商:“压根就没在一起过,分什么?”贺炀一愣,道:“你之前不是说看上人家了嘛,怎么现在又不承认?”商:“这话不是我说的。”贺炀恍然,“哦,他说的啊。哈哈!那你挺扎心的吧!”“……”看着这人还在帮自己忙的份儿上,商按捺住了把贺炀从他家扔出去的冲动。“我就说你们俩没戏吧。”商有点迟疑地问:“他那天,看了我眼睛上的伤。你觉得……能是……什么意思?”贺炀:“啊,他是看你受伤心里幸灾乐祸?”“那……他把之前买的锅留给我了。”贺炀吃惊:“连被你用过的东西都不想要了?”商:“时间不早了,你要不回吧。”“哦,行。”贺炀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回过头大声说:“你嫌我说话不中听是吧?”“不是。”“你就是觉得我说话难听!可我说的是实话!”“……真不是。”商叹了声,道:“我是怕听多了实话,我就什么都不敢做了。”陆屿行头上的包扎刚拆掉两天,不过脑袋上的伤口远看上去还是有些狰狞,他上课时都自觉地坐到最后一排,免得吓到人。上次从商家离开后,他跟商整整一周没再有过联系。能看到对方的时候,就只有上课时,隔着前排数不清的后脑勺,望见商夹在这些缝隙中的背影。商像个没事人似的,整天笑眯眯跟人谈天说地,有时候碰见他跟葛志成等人走在一起,还能特没心没肺地挥手打招呼,说不在乎就能不在乎了。陆屿行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高兴,他哥、葛志成、林旭英,都在庆祝他恢复记忆。只有陆屿行自己,失忆的时候异常淡定,反而现在恢复过来,情绪管理变得极度糟糕,一大早起床整个人就开始冒火,一直到教室看见前排的脑袋,这种火大的心情里面又被塞进来一丝丝酸涩。距离期末就剩几个礼拜,有好几门课都陆续结课。这天上完最后一堂,之后连着好几天要么假期要么没课。宿舍里气氛很放松。吃过晚饭已经快七点,恰逢前两日下过雪,路面湿滑,陆屿行没给自己找麻烦跑去图书馆,就待在宿舍里看书。过了会儿他拿杯子准备出门接水,起身一眼瞧见地面上乱七八糟的鞋印。路上有积雪,鞋底踩湿,回来时难免要弄脏。陆屿行看不下去,放下杯子转身去阳台拿了把拖把。他淡淡嘱咐其他两人:“椅子往里挪,待会儿地没干别出来。”宿舍卫生一向是陆屿行负责大部分,靠门的两位立刻自觉把椅子往进收了收。陆屿行仔细拖了两遍,准备把清洁工具放回原处时,宿舍门突兀地被敲响。其他两个人听到敲门声,一动也不敢动,对被陆屿行清理过的地方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感。陆屿行只得拎着拖把,压下心里细微的烦躁自己去开了门。门扉扇动,夹杂着冷意的风拂过脸,他毫无准备地跟门外商的脸对上。后者唇边噙着一抹浅笑,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顷刻,陆屿行脑袋里的烟花嘭地炸开一朵。但商见到他,脸上的笑却僵了一下,尤其陆屿行手上还拎了根棍儿。他摸摸鼻子,收起笑容,来时准备好的说辞因为开门的人出现偏差被噎住。怎么是他来开的门?明明其他两个人的床位离宿舍门更近……两个人没什么表情地对视几秒。陆屿行怔了片刻,才低下眼睫把视线从商脸上移开。于是他这次注意到了商手中拎着的那只行李箱,思维又不会转了。商微仰着头望天,目光掠过陆屿行的发顶径直看到了323的天花板,有点儿想提着行李转身就走。“……麻烦让让。”他淡声说。但陆屿行身体和思绪都很僵硬,几秒没动弹。“?商你怎么来了,还提着行李箱?”葛志成努力扭着头看门外,“你是要回宿舍住?”商思考要用什么样的语气说“是”才不会显得特别厚脸皮。最后他用一种冷淡又有点不爽的口吻说:“嗯。因为有人答应分担我房租,谁知道三个月过去就掏了五百块……那么大房子我一个人住不烧钱啊?”葛志成:“啊,有人跟你一起住外面啊?谁这么过分拖欠房租?”陆屿行:“……”他怎么好意思提那五百!?商说完就低下眉眼,牙齿咬住下唇内侧的一小块软肉,真想把自己嘴给撅了。我说什么不好偏说这个?那他要是现在就把钱转我,我还有什么理由在这儿住?不是立马就应该拿着钱滚蛋了?但陆屿行沉默了一阵儿,居然没开口提要给房租的事,撑在门侧的手掌微一用力把宿舍门开圆了。他人也往后退了一步,给商让开一条路。听到宿舍里要多位成员,其他两人都特兴奋地跟商说话,声音混淆在一起辨不清字句,但就算这么激动,两个人四只脚愣是没敢落地踩一下地面过去迎接。商此刻情绪紧张,大脑混乱,对外界环境一概不管不顾,提着箱子就进门,径直走向自己曾经的床位。待到跟前站定,他低头瞧见亮得能反光的地板上自己踩出来的痕迹。他鞋底其实不脏,尤其这两天下雪,鞋子被积雪清得很干净。但这行李箱陪他上天入地出生入死,商平常清理也绝不会费劲儿去擦那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滚过的滚轮,导致它此时此刻在地面上留下了两条异常显眼的灰色尾迹。商:“……”他冷静了点,看了眼葛志成林旭英像鹌鹑似的缩在椅子上的脚,再把目光落到单手撑着拖把倚在门边的陆屿行的侧脸上。陆屿行垂着眼,侧脸的轮廓明晰,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有一双黑沉的瞳孔冷淡地盯着地面上的脏污。商:“………………”他默默把脸撇开了,觉得再多看一眼,门口的那个死强迫症就要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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