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玖微微弯下身,盯着余嬷嬷布着深褶的面容,笑着歪了下头道:“这眼睛比阿黄要高些了。”
余嬷嬷愣了一下疑惑道:“不知阿黄是?”
时玖笑了一下直起身道:“将军府养了三年的看门狗。”
余嬷嬷面上的笑容一僵,明白时玖是在骂她以前狗眼看人低,眯缝的细眼登时圆睁,但很快又按捺下来挤着笑容道:“将军真是说笑了。”
黑眸中的讽意一闪而过,时玖散漫地整了整自己的护腕道:“嬷嬷莫气,我开玩笑的。”
“将军这说得是哪里的话”余嬷嬷的呼吸声也不禁粗了几分,片刻后平缓下来引着时玖往内走道,“将军快进去吧,娘娘已经备好茶水等着将军了。”
余嬷嬷今日的态度格外出乎意料,时玖跟在她的身后也不觉多看了几眼,回过神时才觉室内清凉,一旁的冰盘上半融的冰峦冒着丝丝雾气,化去周身暑热后,时玖才察觉到自己的一身汗气。
“末将时玖拜见皇后娘娘!”时玖拱手跪地行礼,低首间才留意到桌边还坐有另一人,她微微掀眸诧异一瞬,旋即反应过来补礼道,“拜见太子妃!”
“时将军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皇后微笑着招呼时玖坐到她的左手边,时玖看了眼这十分适合小家坐一起唠家常的小圆桌,低首摇头道:“于礼不合,末将站着便可,娘娘有什么吩咐尽说便是。”
“有什么于礼不合,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这么客气。”皇后看向一旁的余嬷嬷道,“给时将军看座。”
见余嬷嬷准备上前邀请,时玖头疼地抬手制止道:“不必麻烦余嬷嬷了,末将自己来。”
上午在润江里滚了两圈,下午又在天禄阁和周贺打了一架,方才又一路暴晒走来,哪怕是比张垣那些大老粗要干净许多的时玖,在这燃着昂贵熏香的凤仪宫内,身上的清淡汗味也硬是衬出了些存在感。
时玖自己倒是无所谓,大夏天的只要在外行走哪有不出汗的,但是坐在一旁的皇后睨了时玖一眼,抬起手拈着帕子准备放在鼻口处,然而帕子刚刚挨到鼻尖,她又不知怎得突然往下一挪,改为以帕掩唇轻咳了一声,随后放下帕子,重重的呼吸了一下,强行掩下了眉宇间的嫌弃,重新换上了和煦的笑容。
皇后的动作,时玖悉数看在眼里。皇后与余嬷嬷今日的异常能忍,也让她惊讶不已。
“时将军请喝茶。”
余嬷嬷细心的为时玖奉上一盏茶水,与皇后、崔江绾的不同,她们的是瓷白小盏,而她的则是大杯,倒是更贴合她的习惯。
时玖接过茶盏,乌黑的眸珠轻轻转动了两下,见三人神色皆无异常,她掀开杯盖仔细看了看杯中茶水。
“怎么了?这茶新泡的,可是有什么问题?”
见时玖端着茶杯似有迟疑,正在品茶的皇后放下茶盏看向了举杯不动的她。
虽然看起来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但再厉害的黄鼠狼也不敢在那么多双眼睛注视下胡来。
时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茶水入喉,清凉甘甜之感让时玖不禁扬了下眉头。
见时玖很满意这茶水,皇后赞赏地看了眼崔江绾对着时玖解释道:“你素来嫌茶水苦涩,今日这茶是江绾特意为你烹制的。以果香相辅掩去了茶的清苦,再以冰相镇化解暑热,时将军觉得如何,是否合口?”
时玖端着茶盏饮完了余下的半盏,随手擦去唇边水渍冲着对面的崔江绾笑道:“多谢太子妃,这茶清甜解暑,末将甚是喜欢!”
崔江绾浅笑道:“将军喜欢便好,不必客气。”
美人秀美如画,虽面容带笑却蛾眉轻蹙,浅浅的眉涡里盛着莫名的哀愁。尽管外界时常拿时玖与崔江绾进行编排,但她本人与崔江绾之间并无任何怨怼。
见崔江绾比先前憔悴了不少,而自己刚刚又喝完了人家特地准备的茶,时玖不禁关心道:“太子妃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
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皇后登时侧头看向了崔江绾,原本含着笑意的眸子渐渐幽深起来。崔江绾放在桌面上的手蓦然一紧,随后垂下眸子勉强笑道:“多谢将军关心,没什么大碍,可能是最近一直没有休息好,所以有些疲累。”
皇后盯着崔江绾看了片刻,随后顺着笑道:“江绾这两日一直在肃阳山陪着太子,为了另寻上山之路,又没日没夜的苦心研究古籍地志,确实辛苦。”
听到皇后的解释,时玖倒是有几分讶异,难怪徐容璋和周贺他们可以不声不响地避开肃阳寨的耳目摸上山,原来是崔江绾为他们寻得路。
崔江绾师承涵虚子,专研古籍。之前在渚崖山便是她修复古籍中的地图,为困在山野中的她们寻出一条生路。时玖至今还记得那日崔江绾苍白着面容掀帘而出,拿着地图奔到他们面前时的兴奋模样,明眸皓齿,鲜活明艳。
突然忆起这一幕的时玖勾唇笑了笑,当时连她都忍不住侧目,也难怪徐容璋会在那时对她一见倾心。
见时玖面上挂笑,皇后的眉眼复又恢复喜色,她满意地拍了拍崔江绾的手,然后温和地看向时玖道:“见你们姐妹二人相处融洽,本宫便放心了。这东宫后院乃至将来的后宫都主要靠你们二人打理,你们能和睦相处,将后宅的一切安排好,太子也会深感欣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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