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踏进中庭,眼前忽然一阵飘红凌乱,她微微一惊,却发觉漫天都飞舞着樱花花瓣!如雨似雪,几乎将一切景物都遮掩了住。
天,现在是冬天啊!樱花怎么可能如此盛开?!
她不可思议地往前走了几步,立即有无数清雅柔软的花瓣落在身上,拂过脸颊,伸手一摸,却居然真的是樱花!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努力在飞舞的花瓣中寻找树下的那个男子‐‐啊,找到了!那个黑色的修长的身影!
她的神情忽然僵住,脸色一片惨白,只觉漫天的樱花旋转成团,全部砸进眼睛里。天上地下都有无数冷流钻进身体里,顺着经脉,一直窜进了心脏‐‐一阵强烈的痛楚……炎樱清醒之后,立即惊恐的发觉自己竟然突然回到了神火宫!屋梁上五彩的瑞兽与她怔怔地对望,眼睛呆滞无神。这里竟然是荧惑的寝厅?!
冷汗顺着脊背淌了下来,将身上的衣裳都打湿了,她飞快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又发觉自己的衣裳居然也给换过了!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丝绸袍子,甚至系在腰上的带子都松了开来,大片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冻入了骨子里。
她惊恐万分地拢上衣服,一时完全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分明记得当时他们都还在参加踩冬仪式啊,怎么一转眼她就回到了麝香山?难道那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吗……?
手上传来阵阵刺痛,火辣辣地,她本能地低头一看,却见两只手都用洁白的布条包裹了起来,里面还渗透出白色的粘腻事物,闻着有一股药香。顿时,种种回忆全部跑了回来。
啊……她还是没成功。做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结果修罗依然是修罗,半点也没改变。
&ldo;我真是个傻瓜……废物……&rdo;
她低笑了起来,喃喃自语着。
她自然知道手上的伤如何来的了,当时她已经完全绝望,不顾一切地拉住了他,他整个人就是一团火,灼伤了她。原来他匆匆的要离开,却是回了麝香山。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她什么都没改变……眼泪顺着脸流了下来,滴在丝绸的袍子上,立即晕了开来。她捂着脸,放声大哭了起来,几乎就想这样死去。为什么她不去死?在青鼎山的那个晚上她就该让荧惑杀了自己!对神抱着希望,换来的只有绝望而已,是她天真,这个道理早在数百年前就该知道的!
门忽然被人轻轻打开,然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往里面走了进来,她动也不动,只抱着膝盖用力哭着,恨不能立时身如齑粉,散在泥土里,再也不要被任何人看见。
&ldo;别哭。&rdo;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了起来,熟悉却又不熟悉,只因为冷漠的语调里包含了一种化不开的温柔。然后一只带着白色丝绸套的手缓缓抬起了她的下巴,她被迫与那人对望,对上了一双略微无措的眼。
荧惑……
她的心突然一阵巨痛,几乎不能呼吸。
不要,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睛看着她了。
那种看着珍贵宝贝的眼神,那种单纯的望着她的眼神……一切都会没办法收拾的。
她不能堕落,不想堕落,也没有资格和立场让自己陷进去。
她别过脑袋,避开他的触碰,一句话也不说。
荧惑望了她许久,才轻道:&ldo;别哭了,我答应你。&rdo;
她陡然抬头,清楚地听见身体里面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清脆到可怕。
&ldo;答应……什么?&rdo;
她低声问着,两只眼睛里泪光莹然,里面却有一种令人心惊的光芒。
他从袖子里掏出那串拙劣的琉璃羽毛串,套着冰丝的手很是笨拙地把珠串戴到了她手腕上,看了半晌才轻道:&ldo;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杀凡人,今日,此时,此刻,就此立誓。你还要哭么?&rdo;
天啊……
她的眼泪完全崩溃,飞快地掉了下来,忽然飞快地捉住荧惑的手,紧紧地攥着,攥到微微发抖。她再也不要放手了,哪怕神火下一刻就将她的灵魂焚烧,她也不放手了。
&ldo;你让我了解了凡人,那……现在你愿意换一下么?&rdo;荧惑轻声问着,居然有些腼腆。
炎樱什么都没听见,只是本能地用力点着头,眼泪随着动作落在他身上,飞快地化成了白烟。
&ldo;那……我要你了解我。&rdo;
他说着,忽然将她从床上拉了下来,弯腰替她穿上鞋子,神情里居然有一种小男孩的天真与羞涩。他笨拙地替她套上了鞋,拉着她就往门口走,随手又从挂钩上取下一件粉色厚实外套,反手将她包了个严实。
她什么都没问,任他拉着自己走。两个人飞快地绕过了回廊,直接往中庭奔了去。他现在看上去像是一个急于献宝的孩子,那双冷酷的眼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明亮开心过,那种光芒,让她心痛,却也喜悦。
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她脑袋里一片乱,干脆什么都不想,就这样和他走着,能走多久走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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