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为两人间情意绵绵,却不道甜言蜜语一出,赵让却脸色微沉,少顷笑道:“也是我多事。你这时赶来,是有要事与我说?正好,我也有些……”
李朗不待赵让将话说尽,已然扬眉含笑,以唇封口,享受了一回温柔才回道:“什么叫多事?静笃,你若是心中不快,何妨直说?”
皇帝语气与眉梢同时微挑,令赵让一时哑然失语,唯有摇头,眼角见李朗笑意更盛,暗叫不妙,果听李朗正了面色道:“你总不该是吃醋?这刘嫔都身怀六甲了,我还能与人家颠鸾倒凤不成?不过是去探望安抚一番,你可知道,谢氏把持后宫数年,凡有孕的宫妃几乎就没有幸免于难的。”
赵让闻言,既有为李朗道破心事的尴尬与惭愧,也有乍闻内闱秽事的错愕,不禁皱眉道:“你既晓得其中蹊跷,皇后暴戾无德,怎就由她乱来?”
李朗却不以为然:“她爱仗势目空一切,横行无忌,我自要由得她多行不义。再者,子嗣众多,总是麻烦事,先皇要是仅有一子,又何需我悖伦逆德,是不?”
“又来胡说。”赵让苦笑,他心知李朗性格中颇有薄情寡恩的一面,连生母和亲儿都不大放在心上,勿论那些后宫中的苦命红颜,正要开口相劝,李朗却适时地连打了两个喷嚏,他忙把话咽了,唤人送来碗姜汤,再替皇帝将半潮湿的外袍换掉,折腾了约莫一刻有余,两人方得重新独处,只是适才的话题,自然是断了。
李朗牵着赵让半卧于床,凝着他的眼,若有所思,凤目迷离,直瞧得赵让垂眸,才郑重不带丝毫玩笑地道:“静笃,待重阳过后,亥月一至,照例便有皇家祭祀大典。”
亥月即十月,赵让点头,这个惯例他自然清楚,祭典期间休朝三日,也是百官之乐,只不晓得为何李朗会提及此事。
与他十指相扣,李朗笑着解惑,柔声道:“只望到时纵不是尘埃落定,也当大局已定,你我可同为祭主……”
未等李朗话音落,赵让已骇然失声:“陛下,这断然不可!”
“为何?”李朗的神态与表情尽皆诠释“桀骜不驯”之意,眉目中的不快又似添了些微顽童的意味。
赵让心内五味杂陈,他清楚李朗此言绝非玩笑,到那时入主封后,同祭宗庙,又有什么事是这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皇帝做不出做不到?
明是深知不妥不当,李朗这一往无前地要予他名分地位的用心又令赵让莫名从心底滋生苦中带涩的甜意。
不再多话,他侧头向李朗,在皇帝光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默然微笑。
李朗先是目露异色,继而回以无声轻笑,眼中更有春水微漾,涟漪层层,虽深不可测,偏美不胜收。
直到外面传来的更鼓声打破两人间的安静相对,李朗干咳一声,道:“寅时了,你略做穿戴,我们齐去冷宫探探如何?”
赵让起身,这才知道李朗天不亮就冒雨前来的意图,他昨日的探查因着不速之客到来而中断,不及深究,本也打算再去一趟,听李朗提议,也不多话,麻利地换好衣物,与李朗一道出了承贤宫,乘玉辇在秋雨霏霏中前往冷宫。
车上两人并肩而坐,李朗忽道:“静笃?”
赵让答了声“在”,静候李朗接续,不想等了良久,却不见李朗有下一句话,他好笑道:“怎么了?”
“我想不到当日赠你的玉佩,你会一直带着。”李朗欲言又止,顿了一顿,才似有所感,缓缓道。
“若是无此物,你早将我视作叛逆,斩首示众了吧?”赵让不想李朗此时会提及过往,沉默片刻,笑而接口。
李朗闻言,面色骤变,急如闪电般抢过赵让的手握于掌间,紧攥不放。
手掌冰冷且微颤,赵让讶然,不由深悔出言孟浪,顺着李朗的动作,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想说些安定人心的话语,又不知如何开口,思来想去,只有低声唤着两人之间的昵称:“阿朗,阿朗……”
如此叫了数声,李朗定神,用力捏住赵让的手,有意拖长腔调道:“你说得也没错。故人似玉由来重,你这块玉,我是打算一直随身戴着,到死也不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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