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直至看着那几道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细辛方舒出口长气,后背冷汗几乎浸透衣料,风一吹遍体冰凉。
&esp;&esp;她与她主子不一样,她觉得谢折虽残暴可怖,但这位慈眉善目,看似可亲的崔副将,却更为阴森。
&esp;&esp;栖云阁。
&esp;&esp;贺兰香正在榻上由春燕捏肩,门开声响起。
&esp;&esp;她懒懒支起身子,睁眼望去道:“都埋仔细了?”
&esp;&esp;细辛关好门:“主子放心,奴婢特地往深了埋的。”
&esp;&esp;栖云阁内外把守森严,她们主仆仨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无奈,细辛只能借着去膳房取饭的名头,将贺兰香更换下来的月布,埋在了膳房后的老桂花树下。
&esp;&esp;“夜深了,都睡吧,我不用你们伺候。”贺兰香阖上双目,声音轻若游丝,嗓音带有微弱沙哑,是疲倦时才有的缱绻味道。
&esp;&esp;细辛顾不得睡,过去将路上偶遇崔懿,又找理由骗过崔懿之事告诉了她。
&esp;&esp;贺兰香恨极了谢折,对他那个可恶的副将自然也没有好感,闻言便蹙紧眉头道:“三更半夜,姓崔的往后宅钻什么。”
&esp;&esp;细辛:“自然是去后罩房找那尊凶神,奴婢听他与军医说什么箭伤旧伤的,兴许是那人受伤了。”
&esp;&esp;贺兰香顿时睁大眼睛,两眼大放光彩道:“谢折受伤了?此话当真?”
&esp;&esp;细辛摇头,说自己也不是全然确定。
&esp;&esp;贺兰香让她仔细回忆了一番,把崔懿说过的话一字不落转述出来,认真听完,确信真是谢折受伤,当即拍手大笑,直呼苍天有眼。
&esp;&esp;笑着笑着,泪便流了出来。
&esp;&esp;她感觉自己无比的可怜,可悲。
&esp;&esp;她什么都没有了,安稳的日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疼爱她的夫婿,通通没有了,可面对仇人,她除了幸灾乐祸,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活着幸灾乐祸的机会,都是靠命搏来的。
&esp;&esp;凭什么。
&esp;&esp;贺兰香攥在被子上的手越来越紧,细辛春燕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以为她终是承受不住疯了,焦急的正要叫人,贺兰香便已抹泪下榻,敛去所有哭腔,慵慵懒懒地道:“取妆奁,给我盘发。”
&esp;&esp;依旧是想一出是一出。
&esp;&esp;细辛春燕人都呆了,回过神对视一眼,只好照做。
&esp;&esp;黄花梨妆奁很快被取来置好,抽屉打开,宝石璎珞,珍珠钗环,珊瑚耳坠,奇珍异宝应有尽有,满室清辉弥漫。
&esp;&esp;贺兰香坐在镜前,由着春燕梳理自己的满头乌发。
&esp;&esp;临安盛行高髻,不少贵妇千金多用买来的假头发充数,贺兰香从来没用过,她头发又厚又沉,乌黑油亮,长及两膝,即便挽再繁琐的发髻,余下的头发也够披散在腰后。
&esp;&esp;春燕知她喜好,很快给她挽了个单螺髻,螺髻形翘,高耸蓬松,气韵风流,在顶上簪根步摇,走动时流苏摇曳,仪态万千。
&esp;&esp;“主子觉得哪支好?”细辛将一屉步摇捧到贺兰香眼前,任她选择。
&esp;&esp;贺兰香扫过一眼,白腻如玉的手伸去,在一堆步摇里面,准确挑出了一支鎏金宝簪。
&esp;&esp;簪头尖细锋利。
&esp;&esp;夜探
&esp;&esp;残雨顺着屋脊往下滑落,薄雾笼罩,气息潮热,地上的泥土被骤雨翻了个个儿,土壤中的咸腥蔓延,挥之不去。
&esp;&esp;正值拂晓,后宅中唯有后罩房的灯还亮着,飞蛾冲破窗纸,挣了命地往里撞。
&esp;&esp;有丝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飞絮随之潜入房中,在昏黄烛火中飘荡,正巧落在床榻上的身躯上。
&esp;&esp;男子身姿伟岸,宽肩窄腰,浑身肌肉盘虬,上身未着衣物,纱布渗血,即便睡着,手臂上的青筋也在突起跳动,野性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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