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此前来过?”“前些年来过一朝。当初……”说道此处,纪明心中涌出无限感慨。彼时的袁记酒肆,虽说也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摊子,却是人来人往,行商游子络绎不绝。间或一二羌戎男女,月氏族人。那时候的酒肆娘子,身旁跟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调皮可爱,拿着书卷问道过往游子,“这是个什么字,是个什么意思?”“你们口中的京都,在哪里,真的有很多酒肆么,比我阿娘的酒肆还好?”“太尉是个什么官儿,大不大,厉害不厉害?”纪明还记得,他当初告诉小男孩,“太尉是个极为厉害的官儿,是武将最高者。”小男孩扬起手中的木剑,指向羌戎的方向,气势高昂道:“我将来也要当太尉。做天下最厉害的人。”而今,这小孩儿不见了。纪明猜到是为何,却是说不出话,端起酒,仰头一饮而尽。“娘子,再来一盏。”他声线高昂,悲悯天下,又带着破空而出的气势。混在遮天蔽日的黄沙中,好似一轮明月,使人终于能得见天日。酒肆娘子无话,默默转身再次温酒而去。待她回身,只见手上端着两盏。一盏送到纪明跟前,一盏置于对座。“公子若是不弃,我同公子对饮如何?”纪明也是有心如此,当即点头应下。酒肆娘子抬着一条腿坐在长凳上,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用衣袖试了试酒渍,径直问道:“公子可是跟着议和使团来的?”“正是。”见纪明答得如此爽快,酒肆娘子一笑。拎起一旁的酒坛子,温也不温,又给自己倒了一盏。“我见公子衣裳华贵,又是生脸,料想不是阴山人。又听公子言语凄凉,定当是个良心尚存之辈。这些时日,听说议和使团要路过此地,我这才有此一问。还望公子莫要怪罪。”不待纪明答话,酒肆娘子又替自己倒了一盏。“有些话,糊涂了才能说。公子别见怪。议和,为何要议和?月氏小儿狼子野心,为何要议和。”说着,酒肆娘子指天大骂。“我一家五口,我那才十二岁的小儿,都没了,都没了。为何要议和。谢将军勇武,定当杀得月氏小儿,片甲不留。京都是个什么打算?安居京都的都是些什么人?当初月氏来犯,谢将军杀马度日,多少人饿得眼红,直不起腰了还在城墙上守着。这些都是谢家军的本事,是别人的,我没什么脸面来说这些话。但有些话,我能说,我必须得说。就算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我还是要说。当初我们一家五口,不过是几亩沙地,一年到头,吃饱的时候少,饿肚子的时候多。就算这样,那日听闻谢家军缺粮,外子带着家中仅剩的一点小米,领着我那小儿,去给谢将军送粮。我记得,像是个雪夜。好大的雪,落在地上,跟一床被子也不差。开了门,院中还有月光,惨白惨白的。他出门,我告诉他早些回来,灶上还有刚做好的炊饼,特意给他留上两个,就放在那木盆里。回来了好吃。我等啊等,等到天都亮了,月亮又起来了。他还是没有回来。你知道么,最后是我吃了那两个炊饼。我还活着,我要好好地活着,我要把他的那一份,我儿子的那一份,都活着。可是活着真难啊!没粮没地,朝廷还想要议和!哼!”酒肆娘子轻蔑一笑,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命运的捉弄。“连无知小儿都知晓,水草丰茂的六月议和,哪里有什么议和。不过是月氏的诡计罢了。”说着,酒肆娘子抬头拭泪,转头盯着纪明的眼睛。是控诉,是哭嚎,更是无可奈何的凄叹。“公子,使团议和是公务,我不耽误公子前途。我只想知道,朝廷什么时候把我们放在心上,不,这也是太奢侈了,哪怕是京都享乐的时候,念着我们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也是好的。公子,这人活着,得要有盼头不是。要不,活着与没活着有什么区域呢。”话说道此处,酒肆娘子停下,默默走开。纪明跟前的一盏酒,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吹来点点黄沙,贴着碗碟的裂纹而下,摇摇摆摆,落到最低处。与瓦黄的酒盏映在一起,再也瞧不见了。良久无言,只听风声。纪明不知自己是怎样回来的,只知当夜,鸿胪寺卿裴大人,亲来探望,温言劝慰道:“小纪大人,做人还是做官,终究是有区别的。”余下的几日路程,纪明一直在想,他这辈子,是做个人,还是做个官。可是,没等他想明白,分析透彻,就已然到了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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