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指了指桌上的两包点心:“我吃了些这个,又喝了点热水,早上是不用吃什么了。”卢玉贞摇头:“怎么能?让您吃这个。原该出去买几?只猪蹄子炖汤的,这几?日都?不得空,今天下雨,又出不去了。”方维道:“没什么,今天我略活动了下手指,也没那?么疼,过?两天也就好了。你再睡一会吧,昨天看你眼窝都?发青了。就是不睡,闭着眼睛歇一会也好。”卢玉贞就着热水吃了两个点心,又回到?床上躺下,把被子盖上了。方维看她眼睛大睁着,直直地看着自己,笑道:“你闭上眼睛啊。”卢玉贞笑微微地道:“大人,我以前不知?道您这么好看的,离得这样近,越看越好看。”方维听了,周身一麻,从耳朵后面开始,脸一点一点涨的通红,半晌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低着头道:“我都?快三十?了。黄土都?埋半截的人了,怎么好说这样的话。”又补一句:“反正?好看难看也不能?换了,你慢慢看。”他这样一说,卢玉贞反而不好意思?了,又抱着腿坐起来看他手上的书,指着封皮道:“柳……河东集?”方维听了,点一点头,把书递到?她手里道:“难得你喜欢我看的东西。”他这样说了,卢玉贞不好不看,硬着头皮翻了翻,见这本?书已经很旧了,边缘被翻得残破不堪,书页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楷批注,她笑道:“大人给我讲一讲吧。”方维指着书里头慢慢讲道:“这是唐朝柳宗元的文集。这几?卷书我读了好多年?了,从八九岁就开始,可能?年?纪大了,越发觉得写得好,文字美不美倒都?是皮囊了,难得的是议论明白晓畅,又正?气凛然。我学写文章,也是取法他比较多。”卢玉贞听得茫然,笑道:“大人这样厉害,喜欢的文章一定也是一等一的。你们这叫……神交已久?”方维险些笑出声来,摇摇头:“可惜他这个人是最看不起我们宦官的。他这一生仕途都?是被宦官所害,所以他就写了一篇有名的《晋文公问守原议》。”他翻到?了,笑着用手指给卢玉贞看,“就是这篇,里头有句话是很有名的,而晋君择大任,不公议于朝,而私议于宫;不博谋于卿相,而独谋于寺人。意思?就是君主有事不和文臣商量,要和宦官商量,宦官不是好人,这样不对。”卢玉贞睁大了眼睛道:“他说你们不是好人,你还喜欢他的文章。”方维笑道:“要是因为看不起宦官就不读一个人的文章了,那?我早就没有书可以读了。”又笑道:“不说这个了。”卢玉贞又翻了一翻,忽然看到?一篇文章,批注层层叠叠,墨迹有旧有新,又有一些被墨抹掉了,便问:“大人,这是?”方维看了看,忽然严肃起来,沉吟了一会道:“玉贞,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唐代武后时期,有个叫徐元庆的人,他的父亲被一个叫赵师韫的人给杀了。他就处心积虑要报杀父之仇,于是就改名换姓,在驿站里当驿卒当了多年?埋伏着。有一次赵师韫出公差,在驿站里落了个脚,就被他杀死了。朝廷也拿不准怎么判这件事。”他定定地看着她,问道:“要是你,你会怎么做呢?”卢玉贞想了想,脸就沉下来,咬着牙答道:“大人,我爹是采药死的,这是意外?。我娘却是被族人有心逼死的,死的眼睛也闭不上。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是没有能?力去复仇,若是有,我也会像这样有仇必报,不死不休。”她又看向?方维,“大人,我不是吃斋念佛的人,我想我要是这个姓徐的,朝廷杀不杀我,其实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了。大仇得报,死又怎样。”方维听了,脸上忽然有一种奇怪而复杂的神情?,仿佛有点难过?,有点欣喜,又有点安慰,看着她不说话。过?了一会,仿佛回过?神来,笑道:“不该跟你讲这个的,惹到?你的伤心事。”又把左手举了起来:“你给我清一清吧。”卢玉贞把手认认真真洗干净了,把针包取出来熏了一熏。一层一层将白棉布打开,便看到?一道蜿蜒的黑色伤口。方维看着她,咬着牙不吭声。卢玉贞就用平刃刀刮削浅层的皮肤,又用镊子将里头的碎肉一点一点夹出来,撒上药粉,又用新的棉布包起来。她动作做的很快,方维低低抽气,过?了一阵笑道:“玉贞,你这一手可真是漂亮的很啊。”卢玉贞一边用棉布擦干净刀具,一边正?色道:“不是的大人,以前您老说能?医不能?自医,我就还挺不以为然的。可是刚才看您的手在抖,我心里也疼的快碎了,只是想着自己手底下千万得稳住了,不能?再出什么意外?,这才咬着牙做下来的。”又捧着他的手吹了吹,问道:“疼不疼?”方维摇了摇头,笑道:“以前没有机会给你当病人,这次有幸当了一下,觉得你下刀的样子太好看了,看的我都?迷住了,都?不觉得疼了。”卢玉贞脸都?红了,笑道:“大人,我一直都?觉得您是最谨慎温和的,怎么说话也这样孟浪起来。”她给方维擦了擦手臂上的血痕,又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其实我看得出来,这个伤其实十?分的凶险,再往里深一些,筋脉若是断了,即使后面给您缝上了,您这只手也从此废了。我记得您跟我说,您在宫里面是做文书抄写的,为什么会……”方维低下头不敢看她,轻声说:“这次真的是意外?,我有些不得已的苦衷。玉贞,当时来不及想什么,就……”卢玉贞摇摇头:“没什么的,您不想说,我就不问。我知?道您最是心里最有数的人,您要做什么,都?没关系的。我只想告诉您,好的不说了,再差的,我也接得住。”搜查方维伸手把头上的竹簪子拔了?下来,头发便渐渐散落在背上。卢玉贞将他的一把头发握在自己?手里,慢慢地梳着,一边笑道:“大人,您的头发真?好,这样黑,又浓又密,一定是会长命百岁的。”方维笑了?,“这跟长命百岁有什么关系。”卢玉贞道:“血盛则发润,血衰则发衰。这样的头发,气血一定?很好。”又给他按了一下头顶的几个穴位,笑道:“大人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发作过头风了。”方维想了?想,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痛了,“的确是,往年夏季雷雨时节,每隔十来天,就要发作一次,痛的死去活来。今年倒是很好,进了?夏天就没?有再发作了?。”卢玉贞的手指从黑发里头穿过?,一边轻轻地揉着,一边笑道:“头风这种病,其实十分难治,难就难在这是心源病症,人人不同?,并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所以我也就只能给您按一按穴位,缓解一下,也说不准您有些心里的郁结放下了?,自己?就能好了?。”方维嗯了?一声,笑道:“今年比往常格外不同?,一定?是因为你来了?。”卢玉贞笑道:“我有这个本事就好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您再低一下头。”方维照做了?,卢玉贞便将散落的头发拧成了?发束,用簪子将发髻盘了?起来插好,笑道:“好了?。”又取了?镜子给他看。方维道:“很好。”又看着镜子里她?的脸,轻声道:“昨天晚上陆指挥到家里来,要我今天出去,我看你面上不说什么,心里估计不高兴。”卢玉贞摇了?摇头道:“大人,你们有公事,我实在说不得什么。只是陆大人总是做些打打杀杀的事,这次你的手,估计也跟他脱不了?干系。我见了?他,也委实高兴不起来。”方维笑道:“锦衣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陆大人也不过?是履行职责而已。再说了?,他对你也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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