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腊月,杨坚下令更改后宫制度,于嫔位之上增设贵人三员,随即将陈沁加封为贵人。不久之后,又有一名同样由南陈没入隋宫的蔡氏女子,因机缘巧合受到皇帝赏识,也得以进位贵人。
近日,天气越发干冷,陈沁伤了风寒,一直身子不爽,她不习惯宫人侍候,恹恹地命婢女点了炭火,就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眼下,纤弱单薄的陈贵人正倚靠在寝榻上,杏眼惺忪微垂,看起来无精打采,泛青的唇瓣也是紧抿着,默然听着前来探望自己的陈滢坐在一旁念叨个不停。
陈滢说了好些琐碎的事情,都没有得到回应,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满腹牢骚地抱怨道:“沁儿姐姐,想当年我们好歹是以帝女的身份入宫为嫔的,怎么说也是正三品的位分,那蔡氏不过是个平民,最初只是个五品世妇!再者,你可是在独孤皇后生前就得以进御陛下之人,怎能让蔡氏盖过风头呢!”
听到这里,陈沁的情绪微有波动,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不由心想这小妹现今也二十出头了,竟还和儿时一样,对世事人情的通达没有一点进步,只得无奈地长吁短叹了一声:“滢儿,嫔也好,世妇也好,不过都是虚位,在我看来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然而,陈滢却丝毫不查姐姐的阴沉之态,自己的眼睛里更是闪过一道黠光,主动拉着向陈沁身边靠近,自作聪明地夸夸其谈起来:“那是以前,如今皇后不在了,这后宫总要有人掌管,姐姐你如此不上心,岂不是让那蔡氏占了便宜!”
陈沁却是幽幽沉沉地摇着头,漫不经心地讲了句:“掌管后宫有什么好的,我更希望像你这样,不用侍奉陛下,乐得清闲。”
这话在陈滢耳朵里,却仿佛是嘲讽一般,她顿时一脸不悦,腾地站起来,毫不客气地直指着自己的姐姐怒斥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沁见小妹生气,心下不由一揪,连忙倾身去拉陈滢的胳膊,更以虚弱的气息,吞吞吐吐地解释着:“滢儿……你才二十二岁,陛下已经六十多了,这……”她试图想让妹妹明白这其中的痛苦,但又怕对皇帝不敬,犹豫着一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只得再次垂下双眸,眼底黯淡无光,藏着一片深渊。
那陈滢一时间还没有解气,但就在这时,有一外殿宫女引领着一位衣着高雅华贵的妇人走了进来。这妇人年近三十,仪容成熟婉悦,正是二人方才提到的蔡贵人。只见她穿了一身织着金线的红裙,像绽放的牡丹一般明艳,那仪态更是蹁跹端庄,由远及近走到床边,微笑着向病中的陈沁问候道:“听说妹妹不舒服,怎么还把宫人都遣出去了,也不让他们侍候着!”
陈沁见到蔡氏,硬生生挤出了一丝客气的笑容,滴水不漏地应酬道:“我只是染了风寒,也没有什么大事,劳姐姐挂心了。”说着,向一旁的领路宫女做了个手势,示意请蔡贵人上座。
与此同时,陈滢象征性地看了蔡贵人一眼,而后忙不迭地别过身子,明显是懒得和那个女人多做寒暄。
下一刻,宫女就端来一方形矮杌放到床边,蔡氏坐下后,笑盈盈地看向一言不发地陈滢,大方地赞叹起来:“这是陈嫔吧,以前只听说过不曾见过,没想到竟是如此娇俏可人,年轻就是好啊!”
陈沁有点尴尬,脸上迅速渗出一抹寒色,也不知该怎样把这话接下去,倒是陈滢一听这样的夸奖,当场乐开了花,立刻转过身,笑眯眯地对蔡贵人奉承起来:“我也是第一次见蔡姐姐呢,姐姐大方典雅的样子,可真是让我眼前一亮。”
蔡贵人连忙以袖掩笑,红衫之上更是容光焕发,更加友善温和地对陈沁说:“这小妹妹真是招人喜欢,陛下若是见到,定能把她当作开心果呢!”
陈滢听着,拼命地点头,伴随着一串铜铃般的笑声。然而,陈沁却是完全不想多说关于妹妹的事情,她轻咳两声,直接岔开了话题:“姐姐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蔡贵人这才收了热络的笑意,迅速摆出一副端正的颜色,慢慢说道:“对呀,我听陛下身边的总管说,陛下最近特别畏寒,我寻思和你商量下给陛下准备一些药膳。”
同样是侍奉皇帝的人,此刻陈沁的内心不由自主的泛出一丝微妙的醋意,弱弱地道:“姐姐时刻关注陛下动态,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下一顺,蔡贵人的眼中却是忽然有些凝光,对方这话说的似乎带着深意,但她也丝毫不恼,而是客气地解释道:“我们是陛下的妃嫔,照料陛下身体是本分。”
陈滢听到这里,在一旁竟也跟着帮衬起来:“对啊对啊,蔡姐姐说得对啊!”
陈沁却是没由来地又猛咳了几声,慢慢舒缓之后不得不苦涩一笑,委婉地推脱道:“是,姐姐说得是,我没什么意见,姐姐做主就好。只是,我最近身体不佳,怕传染陛下,只能辛苦姐姐多费心力了!”
蔡贵人听过之后,脸上一片静如止水的默然,又从容地点了点头,才轻启朱唇:“没事,你好好休息,等病情痊愈了,再照顾陛下,也是一样的。”
陈沁淡淡地应了一声,回以一个客气的笑容。之后,她便借故身体不适,主动唤宫人恭送蔡贵人离去。
几日后的一天,蔡贵人特意叫上陈滢,带着她一起去侍奉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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