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霄面庞微红,牵着母亲的衣袖笑道:&ldo;母后向来最疼我,我爱惜的女子,母后一定也爱惜得紧,当然不会为难她。&rdo;
宣太后不觉笑着去揉他的头,慈和地望着他,说道:&ldo;瞧你这孩子,当了十几年的皇帝,还来和我撒娇!若是那起酸腐臣子们知道了,不晓得又会怎样编排你昏愦平庸。&rdo;
唐天霄不屑道:&ldo;他们想说,便由得他们说去。若无我这等君王,又怎见得他们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呢?一群老jian巨滑的东西,早晚别让我抓到不老实的证据来!&rdo;
宣太后微微阖目,抚着尖亮闪光的长长指甲,慢慢道:&ldo;若论这朝堂么,也是时候该清理清理了!这事……我便不管了,你放手去做罢!&rdo;
唐天霄点头,又问道:&ldo;雅意还在德寿宫吗?&rdo;
&ldo;现在在大佛堂。吩咐过跟她的人,只要不出后宫,可以由她四处走动走动。她便去大佛堂为我抄经去了,总要到入夜才回来。&rdo;
宣太后神思微一恍惚,道,&ldo;算来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当年摄政王手段也太狠了些,她的父母和兄长们……死得有点冤。若她安分些,其实我倒宁愿如今伴在你身边的是她。&rdo;
唐天霄心头微酸,叹道:&ldo;母后,她的心里,如今只有庄碧岚了。我跟她少年时那般深的情分,到底抵不过庄碧岚数次和她生死相依……那么多年无名无份,她也不肯和他分开。&rdo;
宣太后柔声劝慰道:&ldo;她不肯和他分开,日后后悔的是她,你已为她打算过,她不依,也只能由她了!&rdo;
唐天霄道:&ldo;只怕她满心还怨我小鸡肚肠,为着一点私欲才这么着棒打鸳鸯呢!其实若她喜欢的不是庄碧岚,成全她又何妨?看着她找个绝地跳下去,我却不忍。&rdo;
宣太后叹道:&ldo;你只顾说别人没眼色,你自己呢?这个可浅媚,是个异族人不说,还差点连累你丢了性命,你还不是一般地把她当作宝贝捧在手心里?我看你一向懂得分寸,也就没提醒你。用情不妨,可用情太深,不可自拔,便不是一个君主玩得起的感情了!天霄,你得收敛些才好。&rdo;
唐天霄苦笑道:&ldo;母亲说得有理。可我若不倾心待她,又怎能期望她倾心待我?&rdo;
宣太后闻言,已是皱眉不已,&ldo;你还想着倾心相待?那些事关江山社稷的军政大事,你敢对她全盘托出?她晓得北赫人种种机密之事,又可曾向你一一道明?她因维护自己的国家而来到大周,是你的棋子,也是北赫的棋子。你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纯粹,你还指望最终能毫无保留地心心相印?&rdo;
唐天霄默然。
宣太后握过他的手,温和道:&ldo;天霄,听母后的劝,以后多留一个心眼吧!你可以夜夜笙歌,对她大加宠爱,若有机会,哪怕封了她作皇后也是不妨。可万万要记得,你便有十分爱意,面上可以流露出十二分,但心里一定要斩去五分。小心抛却一片心,徒惹半生恨!&rdo;
唐天霄沉默了许久,才抬起眼,静静地答道:&ldo;母后,我记下了。&rdo;
宣太后展颜道:&ldo;你这孩子从小玲珑,我知你能省悟过来。&rdo;
唐天霄带了靳七等内侍踏出德寿宫,立在宫前的石桥上看一眼下方的莲池,只见荷花大半凋零,荷叶虽然还没枯萎,却已不见了春夏的翠色盈然,连烈日下的水光都散着暑气,心里大是无趣,见守在宫外的卓锐等人跟了上来,挥手叫过卓锐。
&ldo;你腿脚快,跑去怡清宫去看看淑妃在做什么。顺路告诉她,朕刚回宫,政务繁忙,晚上不过去了,让她早点儿休息。&rdo;
卓锐应了,快步向前走去。
眼看前面便要拐入另一面的穿廊,他向前看了一眼,忽然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等候唐天霄。
唐天霄走向前,纳闷道:&ldo;怎么了?&rdo;
卓锐向穿廊内一指,却见可浅媚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阑干上东张西望,口中还衔着根狗尾巴糙,正把那毛茸茸的糙芯儿咬得一甩一甩,倒真像一条尾巴在晃来晃去了。
忽瞥见唐天霄过来,她立时跳下身向他招手道:&ldo;你可出来了!&rdo;
唐天霄走近,笑道:&ldo;你在等朕?有什么事?&rdo;
粪土珠瑜,相与约白头
可浅媚将他略往廊边的柱子后拉了拉,便算是避了避众人的眼目,向他悄声笑道:&ldo;没什么事。只想着你多半一会儿便会从这里路过,就在这里等着了。谁知这么老半天!&rdo;
唐天霄不禁牵了她的手,温言说道:&ldo;和母后商议了些事儿……朕那里有大臣要见,折子也快堆了一屋子,正忙着呢,并没有空陪你。&rdo;
可浅媚道:&ldo;知道你这几日一定忙,所以趁空儿多看你几眼。&rdo;
唐天霄道:&ldo;多看我几眼,便舒服些吗?&rdo;
可浅媚居然很是认真地点头,愁道:&ldo;只一会儿没见着你,心里便觉得空落落憋得慌。&rdo;
唐天霄从她的发际拈开一片刚飘来的落叶,刮了刮她的鼻翼,低声道:&ldo;这会儿见着了,心里不空了吧?&rdo;
可浅媚笑嘻嘻地环住他的腰,说道:&ldo;这会儿自然开心得很。&rdo;
唐天霄问:&ldo;你不打算问我,太后怎么评价你?&rdo;
可浅媚闭着眼眸依在他胸口,懒洋洋地笑道:&ldo;太后不大喜欢我。不过你自然会帮着我,不让我受委屈。&rdo;
唐天霄心头一颤,笑道:&ldo;便这么信我呀?&rdo;
可浅媚依然闭着眼睛,却微微地抬起脸,软软的唇在他脖颈上轻轻擦过,白皙的面庞玉一般冰洁莹润,柔得像发着浅浅的光晕。
她道:&ldo;我信你。你是我至亲的夫婿,我是你结发同心的妻子。&rdo;
唐天霄的掌心一忽儿冷,一忽儿热,呼吸有短暂的停顿。
没错,差点死过一回,再将她抱于怀中,他宛若再世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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