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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越是没儿没女的人，越是打心眼儿里稀罕孩子，况且眼下古家只有石头一个男丁，更显得金贵。见侄子侄女扎在怀里不住声的喊&ldo;大爷&rdo;，古典感到莫大的欣慰。但是他这人天生不外露内心的情绪，故意拍着石头的脑袋绷起脸来，&ldo;瞧你们这样子，疯疯癫癫的哪像少爷小姐的身份？别整天乱跑乱颠，多念书多写字多练功夫，长大了才能理家治国平天下。&rdo;

崔氏在一旁也添油加醋的教训着，&ldo;总说让你们别到外头疯去，好好在家念书，就是不听，看哪天叫大爷跟你们动了家法就老实了！&rdo;

这时，听外头马嘶人叫唤，知道管家办完事回来了，正跟车把式福子套车。古典掏出怀表看看钟点，&ldo;别说孩子了，还小，慢慢就懂事了。看看车套好了没有，我该走了。&rdo;

马车比洋车快多了，功夫不大，就到了南市口的四聚成饭庄。管家把古典领到楼上预订的雅间，让跑堂的照应着，自己到饭庄门口候着客人去了。王爷从来不误古典的饭局，管家刚从楼上下来，爷仨乘着一辆洋式马车就到了。管家急忙上前开车门搀扶王爷下车，&ldo;你老比钟表还准点儿，我家老爷打发小的在这候着你老哪，老人家你老吉祥！&rdo;

英杰英豪这会儿全是西服革履洋打扮，故意显摆给土包子古典看的，从车里出来先挑管家的眼，&ldo;难道我们哥俩就不吉祥吗？&rdo;

王爷使劲瞪了一眼哥俩，&ldo;你们俩算哪个庙里的神仙？苍蝇落在电线杆子上，鸟不大架子不小，能耐不大做派倒不小。少废话！把你们俩的口嚼子勒紧点儿，前头伺候着，让管家照应一下车把式。&rdo;

管家赶紧给哥俩赔不是，&ldo;小的一张嘴忙活不过来，不够使唤的，你老担待我的嘴慢。慢待二位贝勒爷啦，这就给二位请安，二位贝勒爷吉祥。我先搀着老王爷上楼，回头再安排把式也来得及，你老就放心吧。来，你老高升，台阶有点陡，稳住喽!&rdo;

楼梯口悬挂一副黑地儿金字对联：&ldo;烹调最说天津卫，宴宾且登四聚成&rdo;。王爷眨巴眨巴小眼儿瞅了瞅，尖声尖气地说：&ldo;俗!怎么找了这么个地界儿？&rdo;

自打康熙年始，户部钞关迁至卫城北门外南运河畔，雍正时又把天津改卫为州设府置县，漕运胜于大明朝。紧接着取消海禁，万商云集百货罗陈，天津成为蓟北繁华第一城。物资交流商贸繁荣，津菜在此时达到顶峰，形成以河海两鲜地方特产为标志的津菜菜系。随之，靠近三叉河口侯家后一带，出现八家专营天津菜的高级饭庄。因这八家饭庄字号均带个&ldo;成&rdo;字，故称&ldo;津门八大成&rdo;。八大成不接待散座，专门伺候名门旺族达官贵人，李鸿章坐镇天津任直隶总督时，常在八大成宴请洋人。一百多年以后，津菜在海外的名气一直比在国内名气大，就是这个缘故。民国初，袁世凯于壬子年正月十四在北京天津保定纵兵哗变，天津百姓不知其里将此事变直称&ldo;砸当铺&rdo;。侯家后一代惨遭洗劫，八大成亦遭池鱼之灾，商业区由此迁至城厢与租界毗邻的南市一带。义和成迁之东兴大街；聚乐成迁之广兴大街；聚庆成迁之荣业大街；聚和成迁之平安大街。义升成、聚升成、聚源成、聚福成在劫难中倒闭，厨子们自己找饭吃，集四家成字号饭庄之大成，合股开了这家四聚成。说实在话，古典设宴四聚成，一点没亏待王爷。

古典这人地方情结特别重，轮到他请客特别是请老王爷，不是津味儿馆子不要。四聚成的厨艺实属阳春白雪，且为当今天津馆儿的勺把子。说对联俗还凑合，要说四聚成馆子俗，那是锔锅锔碗儿的戴眼镜，可就诚心找碴儿了。王爷这么说实际就是找碴儿，这是表示哥们儿相好不喜外的亲昵方式。这仅仅是开头，后面还有哏儿的呢！

老王爷一贯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古典则是永远循规蹈矩有板有眼，见老王爷进了雅间，赶紧站起来抱拳迎迓，&ldo;老王爷，一年不曾谋面，你老更显得精神矍铄身灵腿健了，想必在新京补养的不错吧？&rdo;王爷被架到正座上坐稳了，喘匀了气儿才开口说话，&ldo;你是见面就想法子拿我开涮，瞧我这模样，就跟福寿膏补养的身子骨，还嘛玩意儿？精神矍铄？身灵腿儿健？回光反照吧！你瞅准喽，我这儿蔴杆儿挑着一盏纸灯笼，吹口气儿当时就哏儿屁朝梁见阎王。&rdo;

古典仍然一本正经，挨着王爷坐好请二位贝勒也入座，&ldo;咱这是耍家达子，随便坐吧，二位贝勒想用点儿嘛，一会儿可着意儿点。&rdo;转身近乎地轻拍着王爷的大腿，&ldo;世兄啊，你老这叫内练筋骨肉外练一张皮，谁不知道你老是京城有名的吃家，除了唐僧肉，天底下补养的东西都让你老尝遍了，天定的千岁爷。别看我徒长这一身碡实的空皮囊，就算天天喝长生汤，也当不上你老人家两成的寿星。&rdo;

老哥俩亲密无间的斗着闷子，管家恰到好处的适时探身子进来了，&ldo;老爷，王爷，贝勒爷，跑堂的伺候好了，点菜吧？&rdo;

英杰早耐不住了，&ldo;拿菜单子呀！&rdo;大红段子的菜单子传了进来，跑堂的支愣着耳朵在门口恭立着。跑堂的功力在耳朵上，不论多大的席面，点多少道菜，灌进耳朵不许错一个字，到了灶前必须滴水不漏倒背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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