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之人太多,使他对于世间万物,最是能做到冷眼旁观。故而,扶萱喷嚏一出,他只是眉心微动,始终没有张嘴。扶萱这厢理智尚存,无暇在意旁人,立刻问谢原:“你方才为何要跳进湖中?”她可不傻,当朝虽是民风开化,男女不设大防,恋情自由,妇人丧夫或者和离,亦可再嫁,但她当下情况严重多了。未婚夫是极其重声誉的世家公子,她初次登其家门,便被他看到,她因落水在旁的郎君眼前通身湿透,她还有何颜面、有何清誉可存?谢家本就对她的家世不甚满意,再闹出这一出,无异于在这关系上雪上加霜。有人使这一招,恐怕是想断了两家这门亲。她现下便是要确认,这救人的“英雄”到底是不是同谋。谢湛墨眸凝视扶萱,她脸色透着苍白,乌丝湿透,整个人瑟瑟地缩在披风里,宛如三月被雨浇湿的桃杏。他略一思考,捡起折扇优雅起身,声音缓慢而清晰:“谢原擅泅水。”他的声音极好听。深沉淡雅,如空山清泉,叮咚一声滴在玉石之上。如细细密密蓬松柔软的绒羽扫过心尖,使人心头酥麻。可扶萱觉得这声音极刺耳。她瞳孔一震,脱口反问道:“所以我该感谢他下水救我么?”她被人推下去后,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便是先使幕后之人的计划落空。故而,她只沉到了湖中,计划泅至对面再上岸。可还没来得及游远,便被人在水中死死地抱住,最终造成二人有所牵扯。扶萱还失力地坐在地上,胸腔中,被推的意外、水下被人束住的恐惧、竭力救人命时的紧张,种种情绪均未彻底散去。春寒料峭,晚风吹起,她被冻地浑身发抖。可她双手紧攥,倔强地抬起头,直视谢湛,似乎在等他的回答。他站地笔直,腰上坠着的那只上好白玉佩,在扶萱眼前轻轻摇摆,如她现下,夹在对他到来的喜悦,与现下生出的失望之间,飘忽不定。谢湛表情微动,他不是这个意思。嗜财昧金“萱萱!”短暂的沉默中,扶昀出现,焦急一喊,“这是怎的了?你可有事?”见到自家兄长,所有压在扶萱心头的坚强立刻溃散,她双目一红,就着扶昀伸出的手站起身,躲在他身边,委屈落泪,“哥哥,有人将我推下了水……”美人垂泪,瑟瑟发抖,带着委屈劲儿的怜人娇声一出,惹地周围不少与扶昀同来的郎君们顿时生了恻隐之心,人群中涌出一阵躁动。或叹息,或愤慨的声音从郎君们中间传来,妹妹的金豆子不住往下掉,皆如一把把无形的利剑,直刺到扶昀心尖尖上去。他忍着怒意,抬起青衣广袖,替扶萱擦泪,温声安抚:“无事了,哥哥在。”而后侧头定定看向谢湛,语中含有质问:“谢六公子,可是知晓何人所为?”扶昀是个恬淡温柔的人,此刻眸光中却因扶萱,露出了难得的厉色。他眉目本不算锋利,这般怒气乍现的模样,更像一只发了威的狼狗,浑身警惕地护着身后的小崽子。谢湛心中一紧,方才喉间泛起的生涩的难受,此刻更甚。他将目光移开,最先落在谢原面上。凌冽的眼风一扫,他不作声,但谁都明白他是在质问。谢原衣袍湿透,被冻地浑身打颤,面对这位大理寺少卿堂哥,他不敢撒谎,只哆哆嗦嗦地道:“堂哥,我、我、我是听见有人喊‘救命’才跳的。本是要去救她,没、没料到,自个溺了水,最后,被她救了。”“谁?”谢湛冷冷问,往人群中扫视一圈,是在问谁方才在呼救。浩瀚玉树一般,清冷又俊雅的郎君目光看来,女郎们霎时羞红面颊,露出一派娇羞之态。许久无人作答,谢湛不耐地“嗯?”了一声。这一声淡薄至极,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谢湛就这般站在那里,身份、地位、权势、气质,无一不压制住在场每一个人。空气死死凝注,气氛乍然僵硬。须臾,无形的威压下,人群中终于站出来一个粉衣女子,颤声道:“是奴婢……奴婢见有人落水,这才呼救的。”众人闻声看去,扶萱心中一惊,是王家女郎王艾的侍婢。她识得此人,谢湛自然也认得。他眯了眯眸,目光扫过王家女郎,侧身问扶萱身侧侍婢:“为何不是你?”“夜风寒凉,奴婢去替女郎取衣裳了。”玲珑坦然回道,又几分骄傲地补充:“我家女郎会泅水,即便是奴婢在此处,也不需奴婢呼救。”“可有人见到方才之事?”谢湛又问。回答他的是众人的沉默。这便巧了,彼时扶萱是独身一人,无目击者。来参宴的皆是世家之人,注重颜面地紧,这众目睽睽的,便是问,怕对方也不会吐露心声。谢湛一时沉默住,思索着,还是找个厢房,将有关人员带进去,再继续问。于扶萱看来,她会落水,想必与王艾脱不了干系。可谢湛此刻的沉默,便意味深长了些。她在心中自嘲笑笑,若非她会泅水,若非因她冷,提前遣了婢女去取披风,今日,她便是一位被别的郎君捞起来,此刻通身湿透,接受众人肆无忌惮打量的,狼狈不堪的扶家女。想及此,她心中泛起一阵恶寒,往常她因被赐婚与谢湛,受贵女们冷嘲热讽也就罢了,如今,她遭人算计,而他,还在作壁上观,打算为王家顾全颜面。事实如何,除了她,恐怕无人在意。谢湛看过去时,见到的便是扶萱看着他,本是期待的眸中,亮晶晶的光亮,一点点暗了下去。鬼使神差地,他心中坠了一坠。他正欲开口,扶萱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谢原公子,今日是我救了你,是不是?”谢原不明所以地看扶萱,点了点头。“不知谢原公子的命,值得多少钱?”扶萱瓮声瓮气问,未等谢原回答,又道:“你的命值钱多少,不如就给扶家送多少去。”话毕,众人皆惊,人群中倒抽凉气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有人低声嘲讽“竟还有人这般嗜财昧金”。扶萱红着眼,极力镇静,朝谢原补充:“今日我救了你,若你要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我可受不起。不如当着我未婚夫君的面,你我钱、命两清,也免旁人有所误会。谢原公子,意下如何?”一听“以身相许”,心思单纯的谢原吓地愈加颤抖,他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谢湛的未来夫人以身相许。他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谢湛,应道:“好,好,好,我改日……不,明日便送!”夕阳愈斜,光辉烂漫。烟柳摇影,风染春馨。天边的云朵被绚丽的霞光映照得更加耀目,如一朵硕大的红芍药在绝美怒放,尽情的喷芳吐艳,艳绝的娇容,倒映在清澈的湖水里,引得湖心微波荡漾。像极了某人。谢湛敛住眸中清淡的笑意,视线从那抹绯红绣撒花披风上收回,凉凉地撇了一眼局促不安的王家女郎。方才,扶萱临走前,长睫微垂,视线未定在谁身上,话却说给了某人听:“我这衣裳今早熏了药,尚未来得及换,上头许还残留着‘莨菪子’的毒。今日挨过我的人,切记,尽快用茶汁浸手,莫变严重了。”上月,建康城刚出了一个用莨菪子蓄意杀人的案件,凶手用这毒草,毒了受害者一家六口人命。此案件轰动了全城,莨菪子此草亦被传地神乎其神,人人皆知。大理寺特意发文警示民众,此草的叶、花、根、枝、果子都有毒,中毒者先是口干声嘶,而后谵妄抽搐,最后昏睡不醒,若误食,立刻咀嚼大量茶叶,而后及时就医。只这莨菪子的毒,需得入口才能中,哪能触碰一下便有危险了?况且这衣裳她自个还穿着,她怎未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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