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的变故,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而命运的车轮仍在向前滚动,驱赶着他们中的每一个,一刻也不曾停歇。
狄冬青也没有再度发问,他哽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来。
九年来,从未有人与他谈起过旧事。
如今,他从旁人的转述中重温父亲的话,好似饮下一壶久置的陈茶,香味早已被朽味盖过,使他的五脏六腑漫起涩苦。
可他还是仰头吞饮,企望在那浓郁的涩苦背后,追回一缕昔日的余香。
方世平看出他的心事,便换了个更加随意的口吻,问道:&ldo;不过我倒是没在将军府上见过正秋师父,不知尊师是何方高人啊?&rdo;
狄冬青一怔,随即答道:&ldo;家师曾是家母收治的病人。&rdo;
&ldo;病人?&rdo;
&ldo;他在对付魔教的时候中了寒毒,被母亲救下来。&rdo;
方世平眼前一亮:&ldo;与魔教交过手?那太好了,我们也一直在追查魔教的消息,正有些疑惑难以开解。&rdo;
狄冬青瞧见远处有个影子,眼中一亮,道:&ldo;师父这就来了。&rdo;
方世平循声回头,这才瞧见卢正秋的身影。
这人已换上惯常的黑衫,脚步又轻又缓,像一团黯淡的雾气,安静地汇往人群之中。
这样一个身影,若非有心,实在不容易瞧见。
狄冬青却瞧得一清二楚,好像在那黑衫上划过记号似的。
记号不仅吸引着他的眼,也吸引着他的腿,他本能地想要迎上前去,与那人并肩。
但他生生地将迈开的脚缩回原处,脚尖在地上轻戳。
他的师父嘱咐他要举止稳重,他现在已不是卢冬青,而是狄冬青。
狄冬青隔着几步的距离,凝视师父的侧脸。
第94章君情何似(六)
卢正秋融入人群,停在狄冬青几步之外,不算近也不算远。
方世平客气道:&ldo;听闻正秋师父有旧疾在身,不知近况如何,若是身体疲累,还是多多休息的好。&rdo;
卢正秋摆摆手道:&ldo;无妨,有冬青悉心照料,已无大碍,不必为我劳心。&rdo;
方世平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眉眼舒展,露出笑意:&ldo;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你客气了,你既是冬青的师父,便是我们的同伴,你在乱局之中将冬青救下,抚养成人,实在令我们钦佩。&rdo;
&ldo;对啊对啊,&rdo;阿瑾也在一旁附和,&ldo;而且还把狄少侠教得这么厉害,年纪轻轻便能御使元神,我好生羡慕啊。&rdo;
卢正秋淡淡道:&ldo;姑娘抬举了,冬青能有如今的修为,全都仰仗自己的勤奋,我不过略尽绵力。就算没有我这个师父,他也决不会将才能埋没的。&rdo;
这一番话,阿瑾的视线便又飘回到冬青身上,眼里尽是倾慕。
狄冬青却面色茫然。
姒玉桐就站在他旁边,瞧见他的神色,压低声音道:&ldo;你啊,天天被师父调侃,好容易得一次夸奖,怎么还不开心?&rdo;
他摇头道:&ldo;我没有不开心……&rdo;
他只是隐隐觉得怪异,师父的神态,口吻与从前都大不一样,令他感到莫名的难受,像是鞋底里掺了砂砾似的,此情此景,他倒宁可被调侃一番。
他觉得自己像是划着一艘船,好容易离岸边近了一些,却又被船底的涟漪推开。
卢正秋的神色淡然镇定,像是风平浪静的湖面,晶莹剔透。他的浆在水中,不过兀自漾出几轮波纹,待余韵散尽后,水色依旧碧蓝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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