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也道:&ldo;说得极是。&rdo;又道,&ldo;既这样,小红终是二奶奶使过的人,要嫁人,也该同二奶奶说一声。不然倒像怄气似的。&rdo;
林之孝家的答应了。次日一早,先与女儿说了,小红如何不愿意,虽然口里只说&ldo;凭爹娘做主&rdo;,然而红生双颊,低头弄带的情形,分明千肯万肯。林之孝家的看了,也就心中有数,倒暗暗叹了口气。且进府来,诸多琐事,忙碌了一头晌,直到午饭后方寻个空儿来至凤姐院中。
凤姐刚吃了饭,同平儿两个在院里说话行食,林之孝家的先请了安,又问过姐儿的病,这才缓缓回道:&ldo;自小红前儿出去,我们老两口子几差没白了头,只恨她不开眼,丢了差使事小,折了奶奶的面子事大。所以意思要赶紧替她寻一门亲事打发了,没的留在房里打脸。恰好有媒人来说,从前奶奶提拔过的那位芸二爷竟不嫌她,愿意娶了去,所以来请奶奶的示下。小红在奶奶跟前这些年,奶奶疼她,便像疼女儿一样,她的婚事,还要奶奶肯点头才是。&rdo;
凤姐那日为着王夫人一番话撵了小红去,心中原知是有些冤枉的,见林之孝家的来,只当她要替女儿求情,及听了林之孝家的话,非但不责怪,反而一味奉承,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ldo;芸儿那小子倒有眼光,就不知他是何时存了这个心,我竟一点不知。&rdo;
林之孝家的忙道:&ldo;自是他日常往来回应奶奶,见着女儿一两面,近日听说出府去,才有这番心思。若说从前就有的,断断不能,便是他有,我们也不许女儿做下这没脸的事。&rdo;
凤姐犹自沉吟。谁料那边贾芸早已又求准了宝玉前来,也说为贾芸提亲,凤姐笑道:&ldo;难得你这般念旧,肯替他二人出头,我若阻拦,倒是棒打鸳鸯了。&rdo;遂一口应允,愿作保人,又请宝玉做了媒证。
林之孝家的自觉面上有光,十分喜欢,回家与林之孝并小红说了,也都喜悦非常。贾芸与小红的亲事遂这般定下来,只等择吉迎娶。小红自觉终身有靠,一番祸事变喜事,倒也得意,再不提回府的话,只安心在家中待嫁。欲知嫁得成也不成,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痴公子情闯北王府贤德妃梦断铁网山
且说宝玉与凤姐两个作成贾芸、小红婚事,十分畅快悦意,因向凤姐笑道:&ldo;到底是凤姐姐会调教人,那小红在我屋里那些年都不能显山露水,才到姐姐屋里几天,就出脱得美人儿一样,连芸儿那样机灵的人,也相中了。&rdo;
凤姐笑道:&ldo;我听你哥哥说,你从前认过芸儿做干儿子,可有这话没有?&rdo;
宝玉不好意思笑道:&ldo;都是小时候的营生了,提他干什么?&rdo;
凤姐笑道:&ldo;你可知道小红的娘是我干女儿?你做成了他们这宗亲事,从此须得叫我做婶子了。&rdo;
说得旁边侍候的人都笑起来,宝玉更加不好意思。凤姐又道:&ldo;论起这小红,还与你林妹妹有个巧处。&rdo;宝玉忙问何巧之有,凤姐便笑着说了小红原名林红玉,只为重了宝玉、黛玉二人的讳,故而改了小红,因道:&ldo;这回出了园子,又眼瞅着要嫁人,自然便要回复从前的正名儿,一个叫林黛玉,一个叫林红玉,何不是巧?&rdo;
宝玉笑道:&ldo;果然巧得很,听去却像是一对亲姐妹的名字,黛为青,一青一红,又相衬,又相应,再巧没有。其实我那里叫作怡红院,又叫绛芸轩,绛也是红,倒伏了芸儿和小红两人的名字。可见天缘巧合,早有预兆的。&rdo;说着心中却又起一念,想着贾芸同自己一样,也是排行第二,如今却与红玉成此佳偶;既然廊下二爷与林红玉终成眷属,焉知不是预示着自己与林黛玉的婚事在即呢?因此摇头晃脑,喜不自禁。
凤姐见他喜动于色,也就约略有些猜着,因道:&ldo;我没你们读书做诗的人想得多,随便一个名字也有这些说道。只是我白提醒你一句,这里说说就算了,等下见了你林妹妹,可别混说,她听你把她同丫头放在一起混比,又该置气了。&rdo;正说着,玉钏走来相请,说太太找凤姐说话。
宝玉就便辞了出来,先去外书房找着贾芸,将事情告诉了,笑道:&ldo;林大娘已经得信,千恩万谢地去了,如今你拿什么来谢我?&rdo;
贾芸笑道:&ldo;金山银山搬来,宝叔未必希罕。倒是踏踏实实地替宝叔办几件事,尽点孝心,再者寻着稀有花草送几盆来,或者宝叔看着还高兴些。&rdo;
忽然焙茗急匆匆跑来告诉,说方才看见贾雨村的轿子进门,只怕等下还要指名儿求见二爷呢。宝玉蹙眉道:&ldo;我生平最厌这些人,偏偏走到哪里都见到他,前儿在北静王府祝寿,也看到他同一班官员在那里吃席。&rdo;又向焙茗道,&ldo;若老爷找我,只说北静王府请我去吃酒了。&rdo;
焙茗苦着脸道:&ldo;罢哟,这要被老爷知道,是要打死的。况且二爷不在府里,我怎么倒闲在这里晾肉干儿呢?&rdo;贾芸笑道:&ldo;猴儿崽子这会子又装没耽待了,当日在水月庵里何等威风来?&rdo;焙茗便笑起来,一时豪气干云,拍胸脯道:&ldo;为二爷的事,焙茗火里火里来,水里水里去,拼着被老爷乱棒打死,只说没看见二爷便是。&rdo;
宝玉笑着,别过贾芸重新进园子来。因怕丫环来找,便且不回房,只往蓼汀花溆一带行走,赏玩那春光烂熳,杏红柳绿。忽见柳遮杏闹处忽地飞起一人,倒吓了一跳,定睛再看,却又不见了,正诧异间,忽然又飞荡过来,又听到树后有女子语笑声,才知道是有人在打秋千,细听那声音,似探春又似湘云,及欲看那人,只见她大红裙子扬起在风中,直如飞仙一般,悠来荡去,却辨不清脸面。
因一路分花拂柳走近来,只见探春和侍书在一旁拿着衣裳、环佩等物,翠缕正推送一人荡秋千,方知是湘云,笑道:&ldo;你们倒玩得高兴,怎不叫我来推?&rdo;又说,&ldo;云妹妹抓紧了,小心掉下来。&rdo;
一时湘云停了秋千下来,鸦鬓微斜,粉脸生津,拭着汗笑道:&ldo;你这会子干什么来了?&rdo;宝玉只笑不答,却问探春:&ldo;三妹妹要不要打,我来送你。&rdo;
探春便也脱了外面大衣裳,露出粉白对襟琵琶小袄,下边系着杏红百裥绣花缎的唐裙,又束一束腰带,便蹬在画板之上,两手握了彩绳,道:&ldo;行了。&rdo;宝玉便推送起来,起初不敢用力,只微微荡起,湘云笑道:&ldo;打秋千一定要到高处才有好风景看,只管这样悠着,倒不如坐下来了。&rdo;宝玉这才微微用力,探春还叫再高些。
又打一会儿,探春已领悟得其中诀窍,也不必宝玉推送,只自己腰间暗暗用力,双腿绷得直直的微微一蹬一踏,画板已起在半天云里,杏红裙子舞得一面旗似,露出底下松花绿的绑腿裤儿,软底薄靴,直欲飞到九重霄去。正是:画屧踏残红杏雨,绛裙拂散绿杨烟。
宝玉见用不着自己,遂退在一旁观看。翠缕服侍着湘云穿上大衣裳,又将金麒麟、荷包等物一一系回。宝玉因见金麒麟仍是湘云从前戴的那只,问道:&ldo;怎么不戴我送你的那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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