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棒棒糖在半路被人拦截,傅云青握着他的手腕,喉头滚了滚,压着情绪说:“要。”他从詹鱼的手里拿走棒棒糖,糖纸只拆开了下面的胶,他把它一整个包进手心,上面还带着主人残留的体温,尖锐的棱角扎得手心有些刺痒。两人跟着教导主任下楼,走到保时捷车前。车的驾驶座上已经有人在等着,看到司机,詹鱼吹了声响哨:“这都是什么好日子,竟然是您来给我们当司机,这车都尊贵起来了。”孙岩鞍嗤笑一声,点了点下巴:“你倒是心大,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系好安全带。”傅云青抬眼在后视镜和他的视线相遇,孙岩鞍脸上的笑容微敛。车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平时不怎么用的西门出去,门卫一早就收到了消息,看到孙岩鞍的车,二话不说就开门放行。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交流,守在门口的记者还没反应过来,保时捷已经迅速通过他们,转上了车道。詹鱼回头去看,西门的记者不算多,就五六个的样子,车都走远了,他们才想起来追车。三个人一路无话,大概也是不知道说什么。车厢里极其安静,孙岩鞍始终皱着眉,傅云青神色淡淡地看着车窗,那个方向,詹鱼歪头靠着车窗睡得正香。“他倒是心大。”孙岩鞍低骂一句,从后视镜又看了眼自己的亲侄子,眉头皱得更紧。傅云青拿出手机,垂眸看着屏幕上的内容,薄唇轻抿。詹家所在的区域是一个高档别墅区,有安保人员巡查,记者狗仔根本混不进去。保时捷从地下停车场进去,穿过停车场,又从停车场的另一个出口驶出,已然到了詹家别墅附近。“到了。”孙岩鞍踩下刹车,保时捷无声地停在詹家的小洋楼前。“我就不进去了,学校那边的记者我得去处理一下。”“哦,也没要请你进去。”詹鱼坐直伸了个懒腰。“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孙岩鞍差点气笑了,他特意赶去学校接人,又巴巴地把人送回家,结果还讨不到句好的。詹鱼下车,隔着车窗对着他摆摆手:“走吧,拜拜。”孙岩鞍看着他,像是想说什么,却被詹鱼打断,他笑了笑:“走吧,一路平安……舅舅。”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稍不注意就会消散在风里。孙岩鞍微怔,鼻头莫名有些酸:“你……”不等他酝酿好情绪说话,男生已经转身走了,一点留恋都没有。孙岩鞍:“………”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傅云青跟在他的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把人遮得严严实实,完全阻隔了视线。孙岩鞍皱眉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别墅,这才启动轿车离开。“喂,好学生。”詹鱼突然停下脚步,偏头看向后面的男生,“你知道我们被叫回来是因为什么吗?”傅云青一顿,低低的嗯了声。“那你现在什么感觉?”詹鱼问:“恨我吗?恨陈峡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揣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握紧。傅云青看着他,淡淡地抿起唇角:“我不会恨你。”永远不会,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詹鱼愣了愣,莫名地竟然感觉到一些释然,不管对方是不是出于安慰,但他确实有被安慰到。“傅云青,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詹鱼伸出手,在男生的头上轻轻摸了下,力道很轻,像是鹅绒飘落,不留痕迹,“认识你,是我最早的幸运,也是最大的幸运。”在不知道什么是友情的年纪,他得到了最珍贵的朋友。“遇到你以后,我的人生都很幸运。”詹鱼笑道。截止到做梦的那天以前--他有关爱他的爷爷,有养育他长大的父母,有很好的家境,有一群很好的朋友,有值得回味的童年和整个无忧无虑的青春期。这已经是极其幸运的前半生了。许是因为热搜的事情,詹家的仆人都放假回家了,别墅里悄无声息,午间的风徐徐吹进,撩动纱帘上下翻飞。傅云青微怔,手下意识握住手机。触到冰凉的外壳才恍惚想到,这句话已经结束了,来不及录音了。好可惜……“他们似乎还没回来,”詹鱼顺着楼梯,往上看了眼,“我们去书房等吧。”“好。”傅云青走在后面,不动声色地伸手抚过刚刚詹鱼碰过的地方,唇角无声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二楼尤为安静,脚步声哒哒地回响在廊间。詹鱼正要往书房走,突然听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倒了,很细微的声音,要不是二楼足够安静,都不会被人注意到。“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詹鱼问傅云青。傅云青抿唇:“没有。”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注意周围的情况上。“哦,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詹鱼耸耸肩,继续往前走。脚步声一停,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蓦地回头看向刚刚经过的房间。房间的门严丝合缝的关着,就像是没有人在似的。“詹苏生?”詹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前,敲了敲房门,没有人应。手握着门把手往下压,一推,门没开,门从里面反锁了。“操!”詹鱼低骂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抬脚就要踹。“别,”傅云青伸手拉住他,眉心蹙起,“如果人在门后怎么办?”想到里面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詹鱼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詹苏生肯定在里面!”因为哮喘的缘故,詹苏生房间的门从来不会上锁,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你别急,交给我。”傅云青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个衣架,再次回到詹苏生的房间门口。詹鱼看着他的操作,“这能行吗?”“这个锁比较简单。”傅云青把衣架钩子的部分塞进门缝,感觉到锁头,修长的手指捏着衣架缓缓往后拉。探进去的衣架一点点退出来,紧闭的房门“咔嗒”一声打开。詹鱼连忙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蜷着身体躺在床脚的詹苏生。他的脸色灰白,身体不时抽搐,脖颈上鼓起几根青筋,眼睛里的光已经开始涣散。在他的附近躺着一个水杯,刚刚的声音大概就来源于这个杯子,只不过因为房间铺了厚厚的地垫,所以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詹苏生!”詹鱼瞳孔骤缩。他跑过去,迅速从床底拉出一个储物箱,箱子里都是哮喘用的药,找出雾化器塞进他的嘴里。“吸,詹苏生,用力吸!”然而不管他怎么叫,詹苏生都没有一点反应,瞳仁缓缓扩大。詹鱼手颤得厉害,掌心下的胸膛已经没了起伏。“我来。”傅云青轻轻推开他,跪在地上,动作轻柔又迅速地把人放平,舒展开他的四肢。“你会不会啊?”詹鱼的脑门上浸出一层细汗,整个人都在颤抖,“不行我来。”“我在医院看过,”傅云青冷静地说,“你先打急救电话。”他俯下身去听呼吸,听不见,心脏的跳动若有若无,应该是休克了。傅云青直起身,脱掉制服外套,挽起袖子,手掌按在他的胸骨中央,以身体重量开始用力按压。从五岁起,他就经常去医院给陈峡送饭,没少遇到急救的情况,看得多了也就会了,还有主治医生调侃过,说他的动作比医护人员的还标准。“120……”傅云青俯下身听,又再起直起身继续按压,“再来。”“99……110……120……”“114……120……”他用地上的水杯撑着詹苏生的后颈,捏住他的鼻子,嘴对着嘴进行呼吸。接连几次,然后继续胸外按压,持续的时间太久,手臂沉得几乎失去了感知能力。然而他只是麻木地一次次重复,脖颈上的青筋鼓起,他每一次用力,就会跟着跳动一下。突然--一直悄无声息,无知无觉的男孩嗓子里发出“赫…赫……”的抽气声。很微弱,如同风雨中摇曳的烛火,稍不注意就会熄灭。“雾化器!”傅云青让开身体,“你来。”他从来没用过雾化器,这时候让詹鱼来才是效率最大化。詹鱼扑过去,把雾化器塞进小孩儿的嘴里:“詹苏生,用力吸!”见人没反应,詹鱼使劲地掐了下他的手臂,几乎扩散的瞳孔略略凝聚了些许。“詹苏生,用力吸,听到没,吸!”詹鱼的声音有些哑,咬牙又下手拧了下。这次詹苏生的眼珠子很轻地动了动,然后随着一声拉长的“赫”,起伏微弱的胸膛缓缓地,缓缓地挺起,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咳咳咳!”他猛地咳嗽起来,灰白的脸色因为咳嗽涌起血色。见状,詹鱼倏地身体一软,整个人几乎是瘫软在地,手指后怕地颤着。傅云青伸手撑住他的身体,才不至于让他倒下去。“他妈的,”詹鱼低骂出声,“要不是我们刚好回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地打冷战,甚至不敢去想,要是他们今天没回来,或者再晚一会儿,那詹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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