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正抱着手机发呆,手机又震了一下,他浑身一颤,以为是张衍回复了,低头一看,却是翟雁声。翟雁声只说了两个字:“过来。”翟家大宅地上面积一共三层,自下而上,面积呈逐层递减。一楼作为公共区和客房,二楼是翟宁宁的房间和翟家二老的房间,翟雁筠的房间也在二楼,她出嫁后房间就空下来,只有翟雁声一人独占三楼一整层。从台阶上三楼,翟雁声的房间有两扇巨大的双开门,让他的房间成为一套独立的平层。没有孩子之前翟雁声几乎不住在家里,后来翟宁宁放在二老身边,他就也收了心,一周里勉强能有日回家住。程郁轻轻敲门而后进去,翟雁声正在盥洗台前刮胡子,手中嗡嗡响着,给了程郁一个眼色,让程郁去里边待着。半年没有来过翟雁声的房间,程郁颇为紧张地坐在沙发上。他低着头,透明的茶几映衬出他苍白的脸色,程郁看了一会儿,自己看到自己也觉得倒胃口,索性抬起头望着窗外。三楼被分割成几个独立的空间,卧室和客厅共享一大片落地窗,视野极佳,抬眼就能望见风景秀丽的城南风景区。尽管正值冬季,但城南风景区四季如画,四时景不同,时时景也不同。翟雁声刮完胡子,在程郁面前坐下,他换了柔软的居家拖鞋,走路没什么声音,可是走到程郁面前时,还是让人压力倍增。“为什么走?”翟雁声问程郁。他终于问了这个问题,即便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甚至对翟家人而言也是一个无需再问的问题,可是他还是问了。翟雁声以一个舒适的姿态坐在沙发上,他掌握着这场谈话的主动权,虽然是他在问程郁问题。程郁感觉自己喉头发紧,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在想,如果翟雁声依然像过去那样找他来上床就好了,不要问他什么话,不需要知道他在想什么。程郁好半天没有说话,翟雁声并不逼他,他只坐着,等待程郁开口的那一刻。翟雁声是个非常洞悉人心的人,他明白强迫有时候只能适得其反,而想要求出他需要的答案,最好的方法就是享受沉默带来的压力。程郁在心理战上面跟翟雁声还是差得远,很快他就在这样看起来似乎漫无边际的沉默中败下阵来,他颓唐地说:“你要结婚了。”城南风景区有一条河,河水在山间丘陵环绕奔流,最后涌入山脚下的一个湖泊里,因着是活水,湖中每到季节,鱼苗就格外繁盛,鱼苗争先恐后地从水中越出,在湖泊地势起伏的地方形成一道趣景。鱼跃龙门,这是城南风景区的一道名景,但实际上湖泊因为游客众多,水质已经很差,真正纯净的水源是在山里,而真正开阔的湖面,也并不是风景区里的那片湖泊,而是山间的一个河水冲刷出的小小湖泊。站在翟雁声的房间,恰好就能望见奔涌的河水涌入湖泊,而后在汇入湖泊后归于平静,最终再从湖泊中流往山下的景象。程郁在说完刚才那句话以后,感觉自己就仿佛是那一片湖泊,两边都有湍急的河水,而他奇异地平静了下来。程郁又重复了一遍,道:“因为你要结婚了。你的未婚妻找上门来,让我离你远一些。”翟雁声笑出声来,有种目的达成的志得意满。程郁为什么会走他当然知道,他只是需要程郁说出来。“我不结婚了。”翟雁声说。翟雁声的第一段婚姻是父母安排的,典型的商业联姻,对方是国内一家珠宝集团创始人的掌上明珠,翟雁声二十八岁那年订婚,三十岁结婚,婚后妻子顺利怀孕,然后生下翟宁宁。但翟雁声直到自己的夫人怀孕四个月时才得知她的心脏并不好,负担并孕育一个孩子实属超负荷的,在此之前他尊贵的夫人和岳丈全家都将这事瞒得死死的,翟雁声暴跳如雷,无法接受自己的夫人居然要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翟宁宁出生前两个月就住进了医院,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出来。翟雁声有了孩子却成为鳏夫,婚后男人又做了爸爸,成熟的男性魅力再度为他加分不少,这几年想给翟雁声续弦的人数不胜数。多数人都说让翟雁声趁着翟宁宁还小,尽快给她找个后妈,也方便培养感情,但翟雁声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直到翟宁宁快要四岁的时候,翟雁声将程郁带回家。程郁那时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翟雁声把翟宁宁交给他,翟宁宁见面第一眼就用自己的奶牙咬了程郁一口,程郁缩回抚摸翟宁宁脸蛋的手,翟宁宁便傲娇地爬远了。有人照顾翟宁宁了,翟雁声就可以放心地游戏人间,一年前他终于再度传出婚讯,对方家里是近两年的通讯行业新贵,女方自己也在公司里雷厉风行,是个事业型女强人。跟翟雁声订婚后,女方不怎么客气地警告了包括程郁在内的翟雁声的所有情人。但是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将这种警告当真,并且迅速消失离开的人,似乎只有程郁一个。翟雁声盯着程郁的眼睛,又说了一遍:“程郁,我不结婚了。”程郁的目光再度落在透明的茶几上,茶几上现在映出他和翟雁声两个人的身影,他看到翟雁声微微前倾,这是一个比较迫切的姿势,程郁第一次看到翟雁声居然会露出这样的姿态。而程郁整个人状态绷得很紧,他板板正正地坐着,什么也也说不出来,好半天,他只说了一声哦。翟雁声的剖白变得徒劳无功,两人对峙沉默了一会儿,翟雁声摆摆手,道:“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看文件。”程郁转身想离开,翟雁声又将他喊住了,道:“就在这里。”程郁在翟家有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一楼有三间客房,靠近楼梯扶手的那一间是属于程郁的,但是程郁没怎么去住过。更多时候他都住在翟雁声的房间里,只有翟雁声不回来的时候,他才会选择睡到自己的房间里。程郁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了上去,远远地能看见翟雁声对着电脑敲键盘,他手边有一整摞文件,翟雁声偶尔会拿起笔在上边快速地圈画出什么然后扔在一旁。程郁看了一会儿,眼睛困倦地闭上了。虽然在翟雁声身边总是睡不好,但程郁毕竟不是铁打的人,现在终于疲累不堪,沉沉睡去。程郁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他梦见翟雁声未婚妻乔伊那张清冷漂亮的脸,乔伊说她不介意做后妈,但是很介意身边有程郁这样一个人。程郁不止是翟雁声的情人,他还是翟家的定时炸弹,以后也有可能是翟家和他们乔家的。程郁从梦里惊醒,朝窗外望去,天已经黑了,正是年三十的时候,程郁猜楼下现在一定是一阵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他既懒得见翟家的那些亲戚朋友,想必翟家的亲戚朋友们也不爱看他,于是程郁索性坐起来,半靠在床头拿出手机。跟在翟雁声身边,他连短信都没来得及回给吴蔚然。程郁打开手机,发现吴蔚然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跟家里长辈商量过了,我初五就回去,给你带好吃的。”程郁的心砰砰狂跳起来,是紧张的。吴蔚然初五就要回到宿舍,而程郁必须要在初五之前回去,才能瞒着吴蔚然。程郁并没有思考过自己为什么想要一直瞒着吴蔚然,他只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或许是人之常情,面对喜欢自己的人,谁都想要时刻维持完美而体面的模样,更何况程郁的往事还是如此不堪。程郁左思右想,还是保守地回复他:“前两天太累了,我都忙着闷头补觉。你不用因为挂念我在宿舍所以急着回来,还是好好跟家人待在一起过年吧。祝你新年快乐。”程郁发完短信放下手机,房间门被笃笃敲响,然后听见把手转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奔进来,道:“程郁,爸爸让我喊你下来。”是翟宁宁,她又换了一身新裙子,看着如同俏皮的公主似的,趴在床边同程郁撒娇时翘着脚丫,露出她漂亮的小皮靴。程郁将她扶起来站好,道:“你穿着鞋踩你爸爸的地毯,被他知道他该生气了。”翟宁宁最怕翟雁声生气,闻言连忙后退一大步,退开床边地毯的位置,然后局促紧张地站着,继续催促程郁:“那你快点跟我下来呀,爸爸让我来喊你的。”如此隆重的翟家家宴,喊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做什么,程郁有些懒散懈怠地起身,将自己睡过的床褥铺平,然后走到宁宁身边叹了口气。“他有说让我下去干什么吗?”程郁问。翟宁宁道:“爸爸说今天小朋友太多了,让你看着我别受欺负。”程郁哑然失笑。翟宁宁性格有八成都随了翟雁声,聪明又强势,剩下两分随了她的亲妈,脾气又倔又硬。总之翟宁宁虽然只是个小孩儿,却难对付得很,同龄孩子无论男女,没有能与她相较的,要么归顺她,要么就要跟她决裂。而翟宁宁这样的脾气,谁跟她决裂那等同于自讨苦吃。这样的翟宁宁能被谁欺负,今天来的都是翟家的孩子,要么是翟家的亲戚,几乎都是翟宁宁的跟班或是手下败将,她就是小小女王,哪里用得到程郁来看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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