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旻疑惑道:“此人不是死于曹节之谏吗?”
“那只是表象,曹节虽权重,天子家奴耳!陛下若有心要保阳球,曹节纵是谏破了喉咙,又有何用?终归,还是有人逼的陛下不得不弃刀啊。”
董旻舔了舔嘴唇,也是有些蔫了。
何人能逼皇帝放弃手中刀?
不言而喻。
“兄长,你就甘心为袁家老儿所驱吗?”
“说实话,我心有不甘,只是眼下还未找到可以制衡袁老儿之良策,这袁家的故吏,该当下去,还得再当下去啊。”
说罢,他长叹口气,转身回头了那桌案前,看着案几袁隗派人给他送来的易经,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出现了几许恼怒之色。
随后,便见他伸手一拨,将那些简牍又统统拨到地。
董旻看到地的那些散落的简牍,心中颇为郁闷。
好不容易才拾掇好的,自家这个兄长实在是不懂得体恤旁人。
“对了,叔颍,为兄昨夜做了一梦,梦见一只金燕从东而来,坐落在咱家枝头,捡金枝筑窝,最后又高鸣三声,奔北振翅而去,不知此梦为何意?”
董旻目瞪口呆地看着董卓,半晌方道:“兄长,您这是让我给您解梦?”
“你自然是解不出来的,我只是将此事说于你听,你来日在晋阳城给我取找善谶纬者,解我心头之惑!”
“喏!”
吩咐完后,董卓转头看向窗外,嘴中依旧是在不停地嘀咕着:“金燕,金燕,究竟指向为何?”
正在摆弄着手中简牍的董旻闻言颇为惊诧:“兄长昔年被征辟往司徒府,经袁司徒举荐就任的并州刺史,乃是袁门故吏,司徒今番为何要羞辱自己的门人?”
董卓睁开眼,站起身,慢步走到了窗边,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陷入了深深往昔的回忆中。
“为兄就任并州刺史,算是袁氏之吏,但你也别忘了,为兄纵横东西,沉浮几十年,又当过多少人的门生?岂止是他袁家一门!朝廷去年连番大事,段公身陨,袁公这是在用未断章的易经来提醒老夫,要看清自己的出身,连经文断章都断不明白的边郡寡学之辈,应知晓该站谁家门前。”
董旻听到这,顿时沉默了。
董家兄弟自幼于凉州长大,乃是西境豪雄,深为羌族诸部所敬,只是在汉朝中原门阀士人眼中,凉州汉人就是不折不扣的下等蛮人,这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哪怕是董卓如今已经地位超然,依旧如此。
关东士族对凉州人的态度,根深蒂固,大部分的凉州人也都接受了这个现实,但董家兄弟却是另类,他们这一辈子,都在努力摆脱这个下等人的桎梏。
说来也是命运使然,董家的户籍虽是在凉州,但他和董旻却都是在颍川出生的,只因其父董君雅当时任颍川轮氏尉,而董卓字仲颍,董旻字叔颍,也足矣证明当时凉州人对中原的期待和认可连在颍川出生,都得刻意显摆一下。
董卓幼年生活在颍川,而颍川也是大汉世门豪右的一大发源地,在那里,美丽的庄园,高大的邬堡,每一个庄园主都有着数以千顷的土地,徒附的黎庶黔首不计其数,这些都给幼年的董卓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象。
但这些,终归不属于他,他的户籍在西凉,这注定他只能眼馋地看着别人家的邬堡庄园越建越大,而自己只能等父亲任期到了后,一脸不舍的前往他的户籍所在地与羌人混居的凉州苦寒之地。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见识过颍川世族繁华的幼年董卓心中就已经打定主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都别狂!早晚有一日,我要建一座超过你们这些世家豪右所有人的万岁邬。
带着这个深藏在心中的理想,董卓入仕后便辗转于各家门下。
大汉朝的官场规矩,普遍是门生故吏只为一家,例如刘俭、公孙瓒、刘备的老师是卢植,那他们这辈子身就会一直有卢植门生的烙印,即使公孙瓒后来被刘其所征辟,甚至为了刘其发配乔装改扮,但归到根,他依旧是卢植门人。
但董卓为了心中的理想,就玩的有点花了。
起用董卓的第一任陇西太守,可以说是董卓恩公,而董卓自然而然应是他的故吏,可后来董卓并不受束缚,反倒是投靠了很多阵营。
征辟他为兵马掾的陇西郡守为第一,后凉州刺史成就征辟董卓为从事,此为第二,而在战乱不止的凉州,郡守和刺史的关系普遍很僵,大家彼此两头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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