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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第1页）

清平背对着她没回答，只是解了束腰放一旁的架子上，以动作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她这番举动与楚晙莫名相像，天枢差点就一句殿下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退出门外，那门也砰的一声闭合，差点撞上护卫长大人的鼻子。

没一会清平便出来了，她头发用红线挽起，身着一套普通的宫女服饰，天枢打量她这身装扮，并未发现什么不妥，就领她从偏僻的宫道穿过重重宫门，一路畅通无阻，向着雨中明亮的宫殿走去。

重华宫为历代太女所居之处，夜色中雨声淅沥，琉璃灯盏散发出温和明亮的光芒，照出一角水光。荷叶聚了一洼清圆的水，沿着叶沿悄声无息地没入水中。大大小小的涟漪荡漾在水面，模糊地倒映出匆匆而过的人影。

天枢倏然停住，低声道：&ldo;刘尚女，下官已经将人领来了。&rdo;

清平抬头看去，恰好与那人对上视线。

刘甄脸上划过喜悦的神情，对清平笑了笑，道：&ldo;劳烦大人，请先去偏殿歇会，殿下还有事吩咐您。&rdo;

她对清平温言道：&ldo;请随我来‐‐&rdo;

清平微微一拜，道：&ldo;多谢。&rdo;

刘甄僵在原地，突然说不出话来。

她鲜少有这般无措的时候，谁不知重华宫太女殿下身边伺候的刘尚女做事稳妥，叫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而此时她对着生分疏离的故友，竟不知要如何是好。

清平没有说话，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刘甄想与她说几句话，奈何此处多有不便，她不得不忍住，直到来到一扇门前。那门上雕着繁复的云纹，百鸟盘旋，追逐着云深处而去，鸟翎尾羽在光中分毫可见。刘甄轻轻扣门，低声道：&ldo;殿下，人已经带来了。&rdo;

里头片刻才传来熟悉的声音，道：&ldo;进来罢。&rdo;

刘甄小心推开门，清平撩起下摆跨过门栏走了进去，身后的门缓缓合上。

屋中暖香融融，布置的极为奢华，清淡雅致的香气扑面而来。清平从低垂的帷幔中走过，想起的却是往日在书房中的情景。她不曾看眼座上的人，一言未发，径自在丹陛前跪下。

楚晙独自坐在椅子上，殿中并未有随侍的宫人，显然是一早做了准备，遣散了一众无关之人。她注视跪拜行大礼的人良久，才道：&ldo;起来吧，清平。&rdo;

清平这才直起腰，跪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她。

她的确是与从前不同了，清平如此想。

楚晙华服金冠，坐在木椅中，手搭着扶手上雕刻的凤鸟上。她漆黑的眼瞳中映着满室富贵荣华，却无沉迷权势的陶醉，反倒清冷如秋夜中的星子。

原来有这么一种人，生来就要站在最高最险之处，手握滔天权势，睥睨万物众生。

清平有点恍惚，那些错综复杂的记忆里，在云州夜船中与她在漫天繁星下低声私语的人已经淡去身影，取代的却是眼前的人。

她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清她的样子，不是在落寞深夜里，凭借些许渴望和回忆，百转千回勾勒出的模糊面容。她在辉煌灯火中分毫毕现，陌生大过熟悉，已然与心中的样子背道相驰。

只是一瞬，诸多念头一闪而过，她俯身再拜，却是无比的顺服，恭声道：&ldo;罪臣不敢。&rdo;

一时间只听见殿外雨声不断，楚晙手揉了揉额角，吐出一口气来，缓了缓才道：&ldo;你这是要做什么，先起来说话。&rdo;

清平毫不为之所动，只道：&ldo;罪臣不敢。&rdo;

见她仍是这句话，楚晙却突然笑了笑，道：&ldo;我叫你起来。&rdo;

她话中的威压如山崩海啸再也掩饰不住，清平看着她道：&ldo;刑部通缉尚在，通敌叛国之罪未去，罪臣怎敢在殿下面前站着?还是跪着说话自在些。&rdo;

楚晙面沉如水，道：&ldo;刑部的通缉令待到战后自然会被撤下，通敌叛国之罪也论不到你头上。倘若你心中有怨，也不必如此&rdo;她有些少见的心烦意乱，闭着眼道：&ldo;你出使西戎劳苦功高，换回了和谈文契，而丁茜叛国投敌‐‐&rdo;

清平忽然道：&ldo;殿下如何知晓丁大人叛国通敌一事?&rdo;

楚晙睁开眼睛，看着她慢慢道：&ldo;在西戎大军进攻安平郡前，朝野已经皆知此事。&rdo;

清平眼眸微颤，低声道：&ldo;殿下算无遗策，未卜先知，恐怕不是那时才知晓罢?你一早就知道丁茜会投敌，却特意将她安排进使团之中致使使团遭到埋伏，竟全数丧命于草原上!&rdo;

她猛然站起，嘴唇翕动，牙关打颤，似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楚晙注视她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道：&ldo;确实，你受苦了。&rdo;

&ldo;不，殿下，这点苦算的了什么呢?&rdo;清平说着说着笑出了声，她面颊上滑过一道水痕，人好似并无知觉般哑着声音继续说道：&ldo;这不算什么苦的是安平城破时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往他处的十万百姓，是在城中领着手下殊死抵抗后殉国的孙从善!更遑论西戎人一路屠戮洗劫村庄，追杀逃亡百姓风雪中灾民流离失所，朝廷却不准两郡开门放行，硬是熬死了这些人!&rdo;

她原本嘶声力竭的说话，却渐渐低了下去，呵了一声道：&ldo;说来可笑，安平安平!何来安稳太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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