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无论拼出来有没有字,都是问题所在。终于,她拼出来了。确实是有一个王字……印记很新,一点也不像是从前刻上去的。许倾将碎片保持着当前拼凑好的样子,只等着谢凛的到来。期间,她再一次的看向了尸体。她总觉得这具尸体不对劲儿,却有想不出来,到底是缺了些什么……许倾捏着尸体的胳膊看了看,似乎明白了什么。外面有了动静,是谢凛的人把张士带了过来。这一次,张士的眼神里没了该有的神韵,耷拉着脑袋,面容暗沉。因为尸体的存在,屋子里的味道不好闻,飘着尸臭的同时又有点鱼腥味。“张士村长,您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何这个坛子的下面会被您轻而易举的摸到了王字。”许倾开门见山的问。张士答道:“因为刻了,所以我能摸到。姑娘,这有什么奇怪的呢?”许倾言之凿凿的说:“都说相由心生,我们从最开始就被您憨厚直爽的个性骗了。首先,这个村子的渔民好像真的没有在坛子下面刻字的习惯。您是村长,肯定比我们都清楚,倘若您否定我的这一说法,咱们可以召集村民了解一下。我有的是时间。”“其次,以王炎的个性,他们家懒得连坛子都装不满咸鱼,却能想着在坛子下面刻字这件事,实在是与事实不符。当然了,这件事是我的猜测,您可以不认可。”张士闷头不吭声,样子看起来很不爽。“最后,我也想问问村长,装着尸体的坛子,上面的字是真实存在的。的确是一个王字,我已经看到了。可你们村子到底有多少个姓王的呢,为什么你一发现了字,就能替我们锁定坛子的出处一定是王炎家呢?而且特别的准确,王炎的家好像真的丢了坛子。抛开之前我说的那些,除了凶手以外,谁又能这么精准的给了我们指向性的线索呢?”张士的浑身上下一直拧着一股劲儿,在许倾话音落下的时候,他根本无法去解释去狡辩许倾所提出来的问题。最终,他叹了一口气,一直在紧紧绷住的神情逐渐转为了松弛。“是我。”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坦然的认下了自己的罪行。许倾:“她不是在海里被溺死的,对吗?”“你怎么知道?”“将装着尸体的坛子扔进大海里,根本就没办法顺利漂回到岸边,这是其一。其二,如果死者是在大海里被困在坛子里活活溺死的话,出于一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濒临死亡之际,被闷在坛子里死者是一定会有往外挣脱的痕迹的。可是她的胳膊上,甚至是全身上下,除了骨折之外,好像又没有任何伤痕。不管怎么说,人的本能反应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抹去的。这件事,确实是我忽视了。”许倾很惭愧,身为仵作,会忽略掉这么重要的细节。谢凛静静的听着这一切,并未对许倾有任何的责怪之意,而是回过头来问张士:“人是怎么死的?”张士老老实实的回答:“是我把人强行塞进了坛子里,然后往里面倒满了海水,她是在里面被活活憋死的。这么多天以来,那个坛子一直都放在我家里,没有扔去外面,尸体一直在里面泡着,也会时常换一些海水。”很难想象,一件如此残忍的事情被张士说得这样平常,许倾问他:“她不过就是个采珠女而已,到底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这样折磨她?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你真的狠毒了她,非杀不可的地步,你直接一刀捅死她不好吗?”许倾眼底微红,情绪激动,无法自控的想要动手去质问这个男人,发泄心中的怒气。谢凛见此立马抱住了她,试图稳定住许倾由心底而生的怒气与冲动。“你冷静点。”“到底为什么!你说啊!”张士的一双呆滞的眼里,写满了了无生趣。他歪着头,叹了一声气,仿佛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解脱:“我说她是自己想死,你们信吗?”“狗屁!”谢凛比许倾冷静得多,一边要顾着她,不让她有撕烂张士的机会,一边的问张士:“你和死者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是谁?”“我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被逼无奈“没有任何关系,你杀她干嘛?采珠女本来就活不长,你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还在这儿狡辩。”本来,采珠女的遭遇对许倾心底的触动特别大,以至于现在许倾知道了张士的恶行后,怒不可遏,难以自控。谢凛抱着这个婆娘,生怕松手了就会放出去咬了人。他强行将许倾抱在怀里,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头,并低声说:“你给我老实点儿!”“气死我了,这个人渣!气死我了!”“乖乖听话下个月工钱给你涨十倍,自己看着办。”“行。”嫉恶如仇与爱财如命并不冲突。许倾瞬间熄了火,强忍着发疯般的怒气,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但许倾就想要知道张士为何要杀她,她定下了心神,再一次开口问张士:“你既然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杀了她?”“我和她可以说是无冤无仇,她的死,是她自己求来的。”“本王猜测,她想用自己的死,去引出小缤的事情,对吗?”“嗯……也不是。”张士哀叹道:“她就是真的想死而已。我其实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的,但是我知道她的遭遇。”张士满目的忧然对上了谢凛幽黑如墨般的瞳仁,继续述说着事情的真相。“王炎他妹子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是知道了。”“小缤……其实是在下海的过程中被人故意剪断了绳子,被弃之不顾。她游得又很深,所以就这样死在了海里。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她发现了那件事之后,有人故意以这样的方式要灭她的口。没想到王炎夫妇蒙蔽了双眼,昧了良心,倒还真把妹妹再一次送入了虎口。这些,都是这个姑娘告诉我的。”“她不会说话,听不到声音。是个挺懦弱的人。我在遇上了她的时候,刚好是小缤死了之后,她千辛万苦的逃到了渔村,被我给捡到了。在失去了自己同伴小缤同时,她非常害怕自己也被灭口,简直是怕到想要一头撞死那样的程度。我其实了解了事情的全貌之后,已经在尽可能的开解这个姑娘了。”张士诚恳老实的样子,倒不像是在说谎。“她想死,所以你便让她去死?”谢凛问。张士极度懊恼,且被逼无奈的捶头道:“官爷,我当时真的很后悔。我后悔将她捡回了家。因为这个姑娘不管我如何劝她,她都是要求死。请求我能帮她了结自己的生命。我能理解她的苦,但我帮她是出于好心,怎会真的去做断人性命的事情呢?我张士可以对天发誓,我说的若有半句虚假,天打五雷轰。”如果换做是以前的任何时候,许倾或许会觉得作为凶手的张士口中所言皆是空话,根本不值得任何人去相信他。但在了解了采珠女之后,她竟愿意相信张士话中的真实。小缤与这位姑娘,都是被命运所抛弃的苦命人,他们相互照拂,为彼此祈祷,更视彼此为支柱。在采珠女短浅的一生里,活着是最奢侈,也是她们之间最期盼的事情。小缤的被害,对于这位姑娘来说,是她简单世界里的一次致命的毁灭。她比一般人都害怕也并不奇怪,因为她每天所经历的也很简单直白,是生与死。许倾继续问张士道:“那你为什么要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溺死她?”张士慢慢回忆起自己的恶行,在他的脑海里,也是惨不忍睹不想提及的存在。“她一心想死,我便只能让她死。可怎么死……又是个问题。我帮她了结生命,可我真是下不去手,想要把她丢进海里溺死……可她是海的女儿,海水怎么会将她吞噬,想要买点毒药……可没钱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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