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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他还要亲自看看病人。那位少女正倚在床靠上，看见医生走近来就现出一个羞怯的微笑来表示招呼。显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悲惨命运。&ldo;这很好，不必让她背上精神包袱。&rdo;文成坚想。他上下审视了她一下，姑娘皮肤白皙，娃娃脸虽略显苍白，但两朵羞赧的红晕覆盖住两颊，使她显得似乎完全健康。文成坚锐利的职业眼光马上注意到，她乳白色的浑圆颈脖下面有颗针尖大小的红点。皮下出血点！这可能是一场即将毁灭她的风暴的先兆！

文成坚的心一沉，&ldo;小周，我要检查一下。&rdo;

姑娘躺下来解开衣服，闭上了眼睛。丰满的胸脯微微起伏，充分显出少女青春胴体的质感和线条。然而在洁白的肌肤上隐约散落着七八颗小红点，颇令文成坚触目惊心。他把手轻轻按在她富有弹性的腹部，柔软的腹骨下找到一个拳大的肿块。肿大的脾脏！一切都无可置疑了。不出三个月，无法遏制的全身出血，反复高烧，口腔糜烂，两肺发炎都会先后落到这个美丽少女的身上，吞噬掉这年轻的生命。

文成坚回到办公室，心里像灌满了铅。他救不了、甚至延长不了她的命。唯一能做的，是尽力使她在短短的最后日子里过得比较快乐。她还有两三个月的无症状期，文成坚决心帮助她享受到最大的欢乐。既然她没有亲人，那么这一责任自然就应该由医生担当起来。

一般情况下当病人得知自己患了绝症后，就不会再有什么欢乐可言了。因此当小周满怀希望地问他自己的病能不能治好时，文成坚毫不犹豫地撒了个谎。

&ldo;可是，人家都说血癌是治不好的呢！&rdo;

&ldo;瞎说。你是慢性的，又是早期。我们医院能做骨髓移植，治你这种病是十拿九稳的。&rdo;文成坚说着不禁脸红起来，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江湖医生。&ldo;现在天气太热，骨髓移植要到秋凉时才能进行。移植之前你要把身体养好，我看你吃得太少，整天闷在病房里也不出去玩玩，这样不好。你初次来这个大城市，为什么不去到处看看、吃吃点心？那样才能心情愉快、养好身体呢！&rdo;

周薏萍解除了心里的压力，精神欢快得多了。

一天周薏萍到办公室来，&ldo;文医生，我找人买了两张今晚的电影票，你有空去吗？&rdo;

文成坚惊异地说：&ldo;为什么请我看电影？&rdo;

&ldo;城市这么大，我不认识路也不敢一个人到处跑。没有人陪，我也不去了。&rdo;

文成坚品味不出这句话是不是一个姑娘的借口，但这也确是实情，就不好拒绝了。一开了头，每到晚饭后他们就常去逛夜市或散步了。他们在街头并肩漫步时很像一对沉浸在幸福中的情侣，不时引来行人羡慕的目光，不久，他就渐渐产生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甜蜜感觉。

一个月过去了。闹市、僻巷、公园，都留下了他们的低语和足迹。周薏萍确实品尝到了人间的许多欢乐；而文成坚的理智也渐渐被炽烈的感情所压倒。医生与病人间的界限，已经荡然无存了。

周薏萍的病象愈来愈明显了。八月初，他知道离开险象爆发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了，他不忍心让小周流着眼小走向坟墓。他那本来就不很牢固的防线崩溃了。柏拉图精神迅速退却，周薏萍在他心中已不再是件单纯的优美艺术品而是个有血有肉的实在的人。于是，最不幸的大错终于铸成。

一天晚上他们看电影后回到文成坚的宿舍。

&ldo;文医生，你待我真好，可惜我没法报答你。&rdo;

&ldo;我比你大10岁，又是医生，应该的。&rdo;文成坚随口答道。忽然灵机一动，不妨借机试探一下她心灵深处埋藏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于是跟着补上一句：&ldo;我要是晚10年出世就好了，那就和你一样大了。&rdo;

周薏萍怔了怔，&ldo;一样大又怎样？&rdo;

&ldo;你就不会嫌我年纪大了。&rdo;

&ldo;文医生，你瞎说些什么？&rdo;周薏萍的脸刷地红了起来，&ldo;你是大学毕业生，大医院的红医生。我是小小的纺织女工，初中文化……&rdo;

&ldo;好，好，如果我这个大医生现在向你求婚，你答应不答应？&rdo;

&ldo;唉，别说了。我的病……&rdo;

&ldo;你会好的！一切会好的！&rdo;文成坚猛地把她搂在怀里……

三

连日来，文成坚一直陷在痛苦的自责中。他真心爱着这个姑娘，明知这段姻缘绝不可能实现，却仍然失去理智地占有了她的身体。但为了不伤她的心，他必须继续保持着往日一般的热情。月底，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开了张小便化验单。报告出来了：&ldo;妊娠试验阳性&rdo;！一个生命形成了。

周薏萍没了主意。近来她体力非常虚弱，齿龈时常流血，身上出现了许多小红点。文成坚清楚地知道这绝不是什么，&ldo;妊娠反应&rdo;，而是那场可怕风暴前的隐隐雷声。他不担心事情的最终暴露，因为薏萍的日子已经不长了。他担心的是不出10天周薏萍就会明白，所谓的&ldo;妊娠反应&rdo;实际上是临终前的险象。自住院后她不止一次见到过别的白血病人死前的惨景，因而是无法瞒得住她的她也会领悟到前些时候的欢乐只不过是文成坚奉献给她的一个美丽的礼物而已。于是，她将带着肉身的痛苦和破碎的心离开人世。这太残酷了，文成坚极不愿意这样。

&ldo;我算是她的丈夫。作为丈夫我不能让她含着悲痛和失望死去。我要让她怀着希望、带着这两个月来的幸福感离开世界。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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