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卧病榻,天雷现逆言,文官将此夜称作“惊霄之变”。
上一个能用“惊变”称号的夜晚,还是滕今月血洗半个王宫的时候。
御前侍奉的医官将裕德殿围得水泄不通,此时王上的生死成了头等大事,没人会在意后宫的妃子里有人跳了楼。
而跳楼的那位,正是有着“芙蓉莲骨美娇娥”名声的莲妃。
听说莲妃是穿着白长袍登上仰月楼的,从楼顶摔进芙蕖水池,连水花都没溅起几层,宛若她薄纸般空白脆弱的生命。
莲妃的死讯压了好几天才传至关押回良澈的天牢。
牢狱里的回良澈,一改往日的死寂,在天牢里咆哮:“世道不公!我要见父王,让我见父王!”
可惜昏迷的回王听不到自己儿子的喋血之语,在无数医官摇头叹息之下,似乎就这么被定了死刑……
惊霄之变过后的第四天,王都又下起了阴绵细雨。
镜泊湖畔,柳树梢下,单薄的人儿撑着伞,她握住伞柄的骨节分外修长,晶莹剔透的眼眸汇成了一汪秋水,带着孱弱而惹人怜爱的目光,向我来的方向望去:“没有人跟你来吧?你知道的,我们现在的处境,不方便见面。”
自收到她的信笺起,我就在纳闷:什么风能把她吹来了?
“我不知道叶扶是你,如果知道的话……”记忆中有着选择困难症的女孩已然经历很多了,褪去稚子般的天真,她的言语平缓而生涩。
早知道的话,又能怎么样呢?
君尽瞳要杀我,便是谁来阻止都不好使。
他就是这般纯粹而果决,可以倾尽全力护他所护,杀他所杀。
只是我还没适应从被庇护的位置走上他的剑锋。就在惊霄之变的雨夜,和他彻底决裂了。
这个秋天的细雨淋在身上犹如刀子,见她冻得瑟瑟发抖,便解了衣袍搭在她双肩上,我摸了摸她冻得有些泛红的脸蛋,笑道:“如今你也有了自己的选择,我们阵营不同,不用为我惋惜。”
真好,她再也不是那个懊恼着叫我帮她二选一的小女孩了。
而我也在惊霄之变的夜晚看清了其它三位“兔公子”的真面目。
落入异世从来不止我一个,她们为了活下去都学会了伪装。
我捏着她鸡蛋般光滑柔软的脸蛋,轻轻往外一扯:“笑一笑吧,难得见到老同学,不要哭丧着脸。我这不还没死呢嘛。”
她被我不正经的语气弄得破涕为笑:“你呀你,还是这般恣意随性。”
君尽瞳爱竹,她的名字里正好镶了个“竹”字。苏竹君。
很是佳偶天成的一对。
我兄弟娶了我姐妹,说起来还是挺自豪的。
只是她的脸色有些不好,没说几句就咳了起来:“我听夫君说,朝中的纷争日渐激烈,其中就有滕家作为推手。滕家一直是王上的宠臣,自古宠臣祸害朝纲的事不是没有。我没想到你会是滕家的人,你怎会想为奸臣之后呢?”
她说,奸臣之后。
如果说各自为营,我能理解。奸臣之后,听着就好笑。
什么时候我那凉薄的师父、暴躁的师兄能成为奸臣了,我等着。
“这是君尽瞳说的?”我掂量着问。
她睁大迷茫的眼:“谁是君尽瞳?”
“哦,君临。”他如今好像用的是这个名字。
苏竹君下意识地咬着贝齿:“你从哪听过他叫那个名字?”
“很久之前了,当时他还是小侯爷。”我毫不避讳地简要说了几句,将我和君尽瞳换瞳的事跟她说起。
苏竹君脸色倏尔苍白了几分,嘴里嗫喏着:“原来是这样啊……”
她又咳了咳,喋出细小的血珠,怕被看见,掩在手心下。
可我是何等眼力见,抓过她的手腕探脉:“你的身子很虚啊,精血不足,虽然吃了很多补品,但病灶没有根除。”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伤及精血,又不是落了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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