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无法保证永远不败不是么?”江雪笑了一下,“胜败乃兵家常事,东北易攻难守,战力不够,没有支援,我母亲一人又怎么敌得过千军万马?”“那现在这情况,东北东海全面失守,再退一步,他们不是就该打进京城了?”“我不会让他们再进一步了。”“你打算怎么办?”师鸢坐过来,低声问他,“你也知道,我们人不够,再怎么调兵遣将,也补不上人数的缺口。”“我知道,我不打算跟他们正面打。”江雪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目光放得很远,“夏天到了。”师鸢有点愣:“夏天到了又怎么样?”“你知道吗,江南这片啊,每年都会涝。”江雪缓缓道,“小时候,大伯每年都会因为这事愁掉满地头发。”师鸢茫然了一下,慢慢反应了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不免有些惊愕:“你疯了吗?”“天时地利人和,地利人和我们已经有了,缺个天时罢了。”“你想清楚,天灾不可控,就算你真的能如之前在海上那般利用天灾对付西洋军,那这几十年来一代一代人为江南水利做出的努力可都白费了!”师鸢沉声,“那这些年来,为了水利死的那些人,不就是白牺牲了吗?”“若是江南丢了,这些努力就没白费吗?”江雪低吼了一句,“我难道不知道他们的努力吗?我不明白这些年为了水利死了多少人吗?我不清楚牺牲了多少人吗……”“凝雨……”师鸢轻轻把他搂了过来。“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江雪哑着嗓子,“西夏这些年也不是在闲着,那一只天狼军就犹如鬼魅,藏于暗处,随时会给我们的咽喉来上一口。”“无人可用,无兵可调,国库虚空,什么都没有,让我拿什么跟他们打,拿什么跟他们斗?”江雪抓住了他衣襟,“靠我年少轻狂,靠我一腔热血吗?”“怎么了?”师鸢小心的搂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江雪哑着嗓子应了一句,“最近情绪有点不稳定。”“别太有压力了。”师鸢叹了一声,“想做你就去做吧,能跟我说,证明你已经思考了很久。”“嗯。”江雪闷闷的应了一声。“那就去吧。”师鸢低声道,“抱歉,我不是在质疑你,我只是担心,成功了还好,万一失败,前有无数英魂压身,后也可能有千古骂名……”“骂便骂吧,我又不是神。”江雪哑着声音,从他怀里出来,把他摁躺下,“再者说了,神难道就不会犯错么。”师鸢也无话可说,如此困境,不另辟蹊径,大概只有死路一条。“好好养伤。”江雪扯过被子把他裹好,“你女儿可还在京城等着你呢。”“你从京城来的?”师鸢有点愣。“回去了一趟,京城也出了点事。”江雪抿着唇,眼睛藏在垂下来的额发里,看不真切。“怎么了?”师鸢感觉有点点心慌。“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应该能处理掉。”江雪拍拍给他盖好的被子,仰起头,拨开了遮住自己目光的额发,“就算处理不了,我现在也没精力管了。”了却君王天下事-8师鸢的伤倒是没有什么很大的问题。江雪离开京城的时候,吴槿的女儿和外孙女主动请缨跟了过来,俩姑娘细心细致,几天下来就把整个军队的伤员都处理了一遍。江雪询问的时候,她们说师鸢更多的是连日的操劳,气血虚耗。可能是跟之前生过孩子有关系,气血没有补足,就一直在操劳。他有些奇怪,师鸢坐月子那段时间,虽然有不少事,但基本都没让他操过心,唯一可能就是师老将军去世的事情,让他情绪上有些波动。吴初愿说生产所带来的虚弱是持续性的,并不是说简简单单坐个月子就能恢复如初的。而且很看体质,有些人生完孩子可能一生都无法恢复身体的状态。师鸢跟着一起听完,笑了一声,说还好是自己生,没让侯兰芳遭这么一趟罪。江雪恍惚的想起了自己母亲,以及小时候每次扑进她怀里,总能闻到的一股清苦药味。他其实很少看母亲喝药,也不知道这药味到底是从何而来。后来认识步月,才知道可能是药物熏香。“凝雨,怎么了?”师鸢看他突然发呆,有点担忧的喊了他一声。“没,突然想到我母亲了。”江雪笑了一声,“现在主要是休养生息,还得劳烦二位。”“需要照料的人比我们想像的要少得多,所以不是很累啦。”钟铃笑了一声,但话音未落,就看见自己母亲瞪了自己一眼。她闭了嘴,小心的挪到师鸢身边来:“将军我再给您把个脉……”吴初愿叹了口气:“我们检查发现大多人体质很差,似是营养不均,但好像也没见缺粮草。”江雪扭头看师鸢:“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师鸢皱了皱眉,“或许是在东海吃食过于单一了?”“不过不算什么大问题,甚至算个突破口吧。”吴初愿道,“我听我爹讲过,长期在海上航行,会引起缺乏营养而造成体质下降,甚至为此出血身死。”“西洋军上岸就烧杀抢掠,把百姓的菜地都洗劫一空,应该也是发生了这些事,大部分西洋军的体质肯定也很差。”钟铃接着话头继续道,“已经上岸许久的这些暂且不论,追着师将军上来这些,体质肯定不行。”“你们不会是想下毒吧?”江雪皱起眉,“不会影响江南百姓吗?”“下什么毒啊?”钟铃白了他一眼,“我们是大夫好吗,怎么可能做下毒这种事。”“铃铃是想用大夫的身份,潜入西洋军内部。”吴初愿道,“然后利用一点药理,给他们下个圈套。”“不行。”江雪拒绝,“我们还没废到需要一个姑娘家去冒这个险。”“侯爷别瞧不起姑娘家啊。”钟铃哼了一声,又笑道,“并不算冒险,西洋军上岸也在抓大夫,他们也清楚自己身体需要调养。只要顺着他们的意,我不会有危险的。”“不行。”江雪依旧拒绝,“没有让大夫去冲锋陷阵的做法。”“那脚长在我身上,你也拦不住。”钟铃朝他吐舌头。江雪:“……”“侯爷不用担心,这小丫头从小就善于伪装,跟什么人都能玩到一块去。”吴初愿道,“而且我们也确实需要西洋军的具体情报,侯爷才好制定后续计划不是么。”江雪沉默。“侯爷,慈不掌兵的道理你应该比谁都懂。”钟铃放开了师鸢的手腕,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摸出来一块小糖球塞给了师鸢,“别太把我们当人了。”师鸢含着她塞过来的小糖球,偏头看着江雪:“你也不能在江南耗太久吧。”江雪乏力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一起疯一场吧,管他功过成败。”钟铃道,“我们的地盘,就是我们的主场,一定会胜利的!”江雪有些无奈的笑起来,应和道:“一定会胜利的。”夏天的江南向来多雨,加上东海时不时来一场风暴,大雨连绵,山体松软。江雪一直在等,一直在暗中做布置。赶在大雨之前将此前的江南的水利全部进行的改造。然后一场接一场的大雨,将土地浸润。整个江南这段时间都仿佛浸在水里,潮得令人难受。在这潮湿的气候里,江雪等待的“天时”也已经到位。他带着几乎全部人马,和师鸢兵分两路。他去跟西洋军正面纠缠,将西洋军引诱到设置好的圈套地点,然后再由提前候在这些地方的师鸢进行将圈套收拢。大雨会引起山体滑坡,泥石流,尤其是植被被破坏严重的地区。江南山少,但总归也有那么几座,而且大部分也因为西洋军被毁坏了植被,江雪就赶在大雨前直接用火丨药将山体炸松,借用雨水,这些山体都已经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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