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带了帮手来。你是哪家的?也来帮忙要饭?”梁初实好面子,当着陈金来的面不好发作,可听这几句话不像是茶罐能骂出来的,心里暗骂梁堂语为幼不敬,忤逆他也就罢了,现在竟然黑心烂肺的指使孩子当着外人面糊他泥巴,忿忿道:“蛇鼠一窝。”“你才是老鼠……”茶罐骂没了词,想起魏浅予刚才的寥寥点评,于是学舌。“你这脸,长得好像三星堆出土的那个青铜面具。”“噗呲”身后的陈金来没忍住笑出声,又赶紧憋住,颔首偷瞥梁初实,怪不得前天看报纸觉着那面具眼熟,越看越像。梁初实不知是气是羞,脸都红了,一口气冲胸膛冲到嗓子,差点噎死,他说:“可算让我抓着证据了。”他要去抓茶罐,还不忘照顾身后的陈金来,把身上仅剩下的一点耐心和恭维全交代出去了。“陈先生,穿过这片竹林就是书房。您先过去,我去逮住这小浑崽子,让梁堂语给我们个说法,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茶罐装了一口袋泥丸,边打边跑,梁初实的骂声也随着他逐渐远了。陈金来看了场闹剧家丑,惬意笑着顺廊墙往前走,一拐弯,远远就见魏浅予提着笼子站在外侧廊椅上遛哨逗鸟。“沈……”陈金来有点不敢认。先前每次见沈朱砂,都是在大展上,要不然就是宴会论谈等正式场合,他总是着赤色绣金暗纹褂,蓄长发,走到哪气派到哪。“陈叔,这么巧。”魏浅予提着鸟笼走过来,清风微醺,百岁和田黄在腕上晃荡,弯着眼问:“你怎么在这里?”“哎呀。”陈金来赶紧满脸堆笑,又难掩得意神气,“来这里跟梁堂语论画,他这六枯山水越来越不成气候了,找我来指点。”论画是画坛中人互相交流切磋探讨的一种谈会,意在互相学习,取长补短,而陈金来摆明是想单方面说教。陈金来问他:“你怎么在这?”魏浅予说:“我住这啊。”陈金来:“啊?住这?”魏浅予说:“我暂时住这里跟我师兄学几天手艺。”陈金来黄石梁初实没追到茶罐,火急火燎回家换了身衣裳才回来,一路上走的风风火火,就想着进书房后能跟陈金来一起好好奚落梁堂语。他还不知道,自己搭好了戏台请好了角儿,半路杀出了个沈聆染,闲来无事已经给他把戏台拆了。梁初实进门后却并没有看见预想中的“唇枪舌战”和面赤耳红,两人面前摆着套类冰似玉的青瓷茶具在品茶。他以为陈金来时在等他一块儿,压住火气走进去坐下,皮笑肉不笑说自己“来晚了”。梁堂语说“不晚”,从茶洗里取了只泡好的小杯给他,也给添了茶。“刚说到哪了?”陈金来又找回刚才被打断的话头,端详手里茶杯打量恭维,“正说到梁先生这套茶具开片漂亮,像是汝窑的东西,”“只是仿汝窑的。”梁堂语抿完茶放下杯子,旁人跟他聊闲,他便也就闲聊,“去年去河南宝丰看到当地有窑厂,烧的瓶子和碗品质尚可,就买了套回来。”陈金来饶有兴趣地问:“可有天蓝的水仙盆?”“有的。”梁堂语说:“粉青、天蓝、豆青都有,那里有一个瓷器批发市场,器型挺多,好多外国人也在那里拿货。”……梁初实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点“有用的”,心里像揣了只猴儿一样难耐,喝了半盏茶还不见发难,忍不住低头掩嘴闷咳,对旁边的陈金来使眼色。陈金来余光瞥见,话音顿住。梁初实脊柱蹿火花,心说来了!“梁先生窗台上观音瓶里的桂花,是四季桂,这个季节可没有金桂。”梁堂语说:“院子里有片林,陈先生喜欢走时候可以带两支回去。”陈金来哈哈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梁初实:“……”他摸不清陈金来什么门道,只能一个劲咳嗽提醒,但陈金来好似忘了约定,聊完桂花聊家具,最后弄得梁堂语频频看来,问他是不是嗓子不好,要给他泡秋梨膏。梁初实刚才没抓到茶罐,没证据算账,觉着梁堂语着是在暗示他心肺不平上火,在诚心气他,胸闷郁结不出不好过,几次想自己开口,又被陈金来给摁了下去。他们大概聊了两个小时,喝茶都要醉了,陈金来看太阳偏西,起身要走,梁堂语从院里折了两只沉甸甸桂花枝用纸包了根部给他,把两人从书房送到花厅。陈金来看魏浅予在门口转廊上踩着梯子挂鸟笼,赶紧让梁堂语留步,自己拉着心有不甘的梁初实往外走。梁堂语留在原地,看着他二叔态度拧巴,几次挣扎要回头,心疑这场无关痛痒的清谈会,不知俩人是来干什么的?荷塘的凉风都吹不熄梁初实一肚子的怒火,梁初实没走出门就装不住了,不顾先前一口一个“陈先生”的恭敬朝陈金来吆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啊!不是说好了要下下梁堂语的威风,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不但不帮我,还压我话。我不知道梁堂语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向着他!”梁初实昨儿个可特意送了陈金来一对清末的蓝地牡丹八宝矮颈瓶,就是为了让他帮自己唱场双簧下下梁堂语威风。他一而再再而三来梁园找茬,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口气。明明同出一脉,可别人只知梁堂语而不知梁初实,他比梁堂语“会来事儿”“知进退”,他更为家族考量,他不要“宁肯枝头抱香死”的没落,他要“六枯山水”进步,往后流光溢彩光芒万丈。他厌恶自己侄儿的假清高,一边抓着“六枯山水传人”的名号不放,一边又好似完全不在乎名声,既当婊子又立牌坊!陈金来知道自己理亏,听他闹脾气,手指整理桂花叶,摸不准沈聆染的事能不能说,含糊提醒,“你这侄儿确实有点本事,以后少招惹他吧。”他说的本事,是心性,但梁初实没听懂,不依不饶的问:“他十四就没了爹,是我含辛茹苦把他拉扯这么大,现在反倒还得怕他不成?!你怕他我可不怕!”陈金来冷嗤,外界都说梁堂语清高自傲,可他今天接触却也并非如此,有些人的性子冷清,那是天性,跟“恶”无关。世间众生纷繁,即便是他们这个圈儿也很大,所识人大多来自道听途说,极少数能有时间去“认识”。他今天认识了梁堂语,不说喜欢,但也不厌烦。他十几年如一日坚守是事实,六枯山水因为他这性格被完完全全继承下来。梁初实这满脑子只知道投机钻营的人有什么资格说人家。陈金来脸沉下来,“你的瓶儿我回头让人给你送回去,以后别再找我,你家的事我不馋和。”他说完,避开梁初实拉扯的手走了。一个人高雅惯了,就免不了露俗,喜欢些阔气值钱的玩意儿。但俗到尽头了,又免不了会想要高雅,譬如想要两枝清香的桂花。梁初实知道自己态度过了,想赔罪,一犹豫没赶上趟,往前追了半步,眼看陈金来头也不回的下台阶沿青灰石板朝门口去了。“你……”他赔了夫人又折兵,苦全成自己的了,对着“出尔反尔”的背影跺脚,不甘心地连骂了好几句“孬种!”心说靠名气发家果然都是“空架子”,一点信用都不讲。他胸口挤压的火气想撒无名,噎的疼,在凌霄和风的廊上走了好几个来回,到门口好不容易顺了点,头顶突然传来“人声”。“你这脸,长得好像三星堆出土的青铜面具。”“你这脸,长得好像三星堆出土的青铜面具。”……梁初实顺声抬头,见廊顶挂了只鸟笼,鸟笼荡杆上有只鹩哥,口里说着“人话”,正在骂他。“好你个梁堂语!”梁初实大骂着扬手要打,奈何笼子被人故意挂在顶上,他蹦起来还差点,扭回头怒气冲冲捡了旁边花坛石头往上砸,又没有茶罐的打弹弓的准头,气喘吁吁一通折腾一块没中,都落在了池子里溅起水花。鹩哥受了惊,扑腾翅膀骂的更凶。梁初实折回身,架起肩膀气冲冲要去找梁堂语算账,走了两步又觉自己昏了头,这鸟又没有指名道姓,自己怎么就主动的“对号入座”。他无处发泄,在原地蹦了个高,最后憋了一肚子火走了。魏浅予听见门生从院墙内侧出来,悠哉看着某人心里的火连眉毛都快烧着了,心说他师兄可真像只包子,哪条狗看了都想要两口。他搬来梯子上去摘笼,吹着口哨把口袋里的大青虫喂给鹩哥,鹩哥啄他指尖仰头咽了。魏浅予提着笼,下来时不留神踩空,身体刚往后仰,腰就被人托住。梁堂语常年提笔刻章,臂力沉稳。魏浅予回头时,他师兄正自下而上抬头看他,四目相对,清风穿堂,穹顶上茂密的凌霄摇头晃脑,光斑投进,落了满身。魏浅予唇角缓慢漾开带懒的笑,抓住他师兄肩膀稳住。梁堂语手臂环上他腰,轻而易举把人拎下来。“你这脸,长得好像三星堆出土的那张青铜面具。”天杀的鹩哥骂人不分场合,魏浅予惊恐从他师兄怀里弹出,手忙脚乱用指头穿过空隙勒住鹩哥脖子,心说这傻玩意儿怎么谁都骂,心和口一齐补救,匆匆说:“师兄是美人,”“……”梁堂语紧了紧眉头,睥过两只口无遮拦的“小混账”。魏浅予被赶怕了,见他师兄绷着脸,生怕连人带鸟被一起丢出去,抿了下唇,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梁堂语看他大气都不敢出,心道明明是个无法无天的坏胚子,偏偏有时候还知道装乖,身上有八百个心眼子。他二叔来找麻烦常有,但雷声大雨点小不咸不淡的还是头一遭。他疑惑,但又好像是知道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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