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是!&rdo;黎嵘陷入两难绝地,他说,&ldo;我早已叮嘱过他&rdo;
&ldo;他与你同办差事,父亲便病如山倒。你归境料理杂务,他便步步紧逼。你不阻拦住他,日后便是百口莫辩。&rdo;云生握住黎嵘一臂,情切地说,&ldo;大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rdo;
他话已至此,再明白不过。君父不论死还是不死,都必须要有个人承担罪责。净霖来得正好,这杀父弑君的水泼上去,他们便都解脱了。
黎嵘曾经嘱咐过净霖,不要轻易动手,因为出师无名。然而这一病千载难逢,错过了再杀九天君就是难上加难。如若这世间的龌龊污秽必定要有个人来担,那么临松君来了。
他已料得此行难活,但是他还是来了。
净霖剑磕地面,他用帕擦掉指间的血迹,破狰枪凌风突来时他已经等待多时。乌沉沉的云海就在脚下,中渡的大雨使得他指尖潮湿,握着剑柄有些滑腻。
风浪涌动,破狰枪直掷门面。咽泉剑&ldo;砰&rdo;声格挡,接着见铁甲与常服猛撞在云海间。周遭缭绕的云雾荡然无存,两个人隔着剑锋和枪杆睁目相对,下一刻黎嵘哑声说:&ldo;后退,还有来日!&rdo;
电光石火间黎嵘猛地被挑掀而起,千斤重的破狰枪在咽泉剑前毫无优势,疾风狂虐,骤雨般的撞击声应接不暇,黎嵘被击退砸地。净霖剑势惊空,顷刻间已劈到眼前!
黎嵘横枪接下,背部受挫,整个台阶登时崩塌,轰然陷下去。他枪退其险,一脚蹬在净霖胸口,倏然翻起。净霖收剑旋身,两人踩着碎石渣土虚实险战。风云变幻,净霖近身时撩剑上挑,黎嵘不防此招,铁甲由胸口一线霎时崩碎,咽泉剑尖已抵在他喉头。血花顿爆,黎嵘撑身不及,已经被净霖踹翻在地。
黎嵘扒住莲池边沿,趔身而爬。他喉头口齿间涌的皆是血,从胸口挑到锁骨之下的血线刺目。
九天台的长阶延伸而上,血海已泛滥在四周。净霖甩掉剑锋上的血,他望着真佛,真佛也望着他。
&ldo;你看见了什么?&rdo;
&ldo;尸山血海。&rdo;
&ldo;你为何而来?&rdo;
&ldo;杀人而至。&rdo;
净霖发已经散了,他适才才擦过指间又淌着血水。他见无数神佛立在后边,真佛的悲悯与曾经渡他入门时的神色一模一样。净霖略仰起头,剑锋随着脚步划在台阶。
&ldo;净霖。&rdo;真佛叹声,&ldo;回头是岸。&rdo;
净霖踏上阶,逼得一众银甲不断后退。他剑脊上滑的不知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他已然走到了这里,他早已没有回头的选择。他明白从此之后他将负以何等的罪名,但他全然不在乎。
他轻声说:&ldo;晚了。&rdo;
九百年前,黎嵘说大局已定,奉劝他等一等。
九百年后,黎嵘说大局已定,依然奉劝他等一等。
可是净霖等不了了。
他在等待中丢失了全部。道义、情爱、痛苦一并消失,他从石棺中醒来的那一刻便是为杀人而生。断情绝欲叫人永远不会再痛,它杀了叫做净霖的这个人。
梵坛莲花怒放,众僧肃穆盘坐。九天君镇于金芒大棺间,净霖足迈上阶,青芒与金光交错于九天高台。剑风咆哮着劈开天地浑浊,龙息与剑锋合二为一,随着净霖的疾步骤然破开面前阻碍。他锐不可当,听得真佛呼声,四君一齐跃身而起。
银甲包围,僧声叠荡。缚棺梵链齐声震响,东君山河扇呼风以阻,却见净霖剑势间似有黑雾盘旋而出,龙啸一发冲天!
诵经声急促,嘈杂于邪魔嚎叫中。九天境已被渲染成殷红,净霖衣衫被刮破,他猛地凌身冲开千万阻拦,但见咽泉剑青光刺眼,九天君的脖颈间血股迸溅。那剑锋一路劈下,甚至将金芒大棺破开裂纹。
黎嵘悲恸失声:&ldo;净霖!&rdo;
青衫落地,上方梵文破链衔接,狂风扑面。四君喝声,天地神佛齐力下印,云海刹那静滞。
黎嵘见得净霖回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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