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残云之后,桌上菜肴已经干干净净,看似他们还有些意犹未尽,甚至舔干净了碗筷,抹抹嘴,惹得孩子们哈哈笑。
“还请夫人各位少爷小姐莫怪,我们一生劳作,也不过勉强糊口而已,实在是老汉从未吃过这么好的饭菜。莫不是老爷夫人们心善,早就是黄土一抔了”其中一老头儿说道,“此次前来叨扰,一是所需缴纳的上等田赋和佃租已经备好,几时完税、交租,还申请夫人示下;二是今年雨水不佳,土地产出实在有限(唐朝时小麦亩产400斤左右),请夫人略降一二,否则我们今冬过后会很艰难,还请夫人垂怜则个!”说完几人便当即跪下磕起头来。
“赋税一事马虎不得,否则官府追究起来,我们不堪其扰,这事儿刘伯你来操办吧,你年纪大了,让阿大帮衬着。至于佃租(唐时佃租为十分之五),今年虽雨水不足,但幸得引水清水河,也不至于减产多少,何况这关中本就土地肥沃,我安家佃租也只收取四成而已,此事就此作罢,不复再言!”安夫人说道,
“安家已经很仁义了,你们莫要不知足,这些年也何曾亏欠你们呀!”刘伯说道,
几人闻言无奈叹息几声,随后诺诺称是,不复言语,片刻宁静之后,几人告了一声,神情落寞的回家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安子言向母亲告了声,出门去往刘家,探望探望自己心目中的刘大哥到底如何了。刘家是这里大户人家,居住在主街中心位置,一副朱漆大门便彰显不凡,安子言向门口家丁自报家门,片刻之后,被去而复返的家丁带到了刘府花园。在这里,所见的却不是刘家大公子,而是正在和人下棋的刘员外。这刘员外,身材胖硕、两眼精明,搭配一套墨绿色衣袍显出几分商人气来,他本是冀州人士,随父母迁居至此,曾任凤翔府少伊,因贪污渎职被罢官去职流放,幸得家有余财,上下疏通,免了流放之刑,回到这里做了位富家翁,这些年来创办义学、维护乡梓,也做了一些好事儿,但也不免投机取巧、沽名钓誉之嫌。子言瞧是刘员外,赶紧上前拜谒,说明来意,刘员外“嗯”了一声之后却无言语,好似已入棋局中难以自拔,见此情景,安子言只好侍立在旁,默默观看。对面下棋人年纪莫约五十岁样子,灰发长须,面容严肃,子言未曾见过,总是捋着长须沉思着,手上一枚棋子转来转去,却未曾落地。安子言等了许久,男子手上的棋子也转了许久,终于在某一刻,丢进了棋盒,毫不遗憾说道:“罢了罢了,算你赢了!”
刘员外毫不掩饰哈哈大笑起来。这时那名男子方注意到子言,刘员外会意过来,介绍到:“这是吾村后生,自小聪慧,曾在家学就读,后去了白珩书院,听说为徐仁愿先生坐下弟子。”
男子再次看向子言,讲到:“原来是徐先生座下弟子,幸会幸会,先生进来可好?”
“先生身体康健,一切都好,多谢先生关心!”子言回道,
“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刘员外问道,
“听闻刘大哥身体微恙,故来探望一二,略尽昔日之情,还请刘老爷准许!”子言回道,
刘员外闻言,脸色微变,毕竟自家儿子的事情,自己甚是清楚,不说内中隐情如何,但凡泄露一丝,这刘家恐将再次遭劫,何谈自己荣华富贵呀;但儿子如此疯疯癫癫,整日里胡言乱语,也是件极危险和损颜面的事情,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想到前日趁自己外出偷跑出去,定是疯言疯语又说什么,心中不禁恼怒起来,看来看管家丁、丫鬟的鞭子还是打少了。今日这少年也算是彦文昔日好友,前来探望也是礼数,不过彦文之事绝不可外扬,务必回绝。想到这里,刘员外下了决心,和颜悦色的对子言说道:“这真不凑巧啊,彦文姨母去世消息昨天传到府里,今早他已经赶去金州府吊唁,以后也将在金州府任职,你请回吧,以后莫要来了!”此时跑来一家丁,在刘员外耳边私语几句,只见刘员外脸色阴沉,在小声吩咐几句之后,那家丁便匆匆离开。
刘员外此时一脸郑重,向对面男子说道:“王县丞,今日家中仍有要事,老夫得前去处理,你所言之事我已知晓,待我修书一封,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可否?”
“既然刘员外家中事急,某也不便叨扰,就此告辞!”王县丞讲到,
“你怎么还在这里,秋禾快快送客!”刘员外看着子言,对身边婢女说道,
随着一声“请”字,安子言略显失望地跟着王县丞向外走去,当走到花园尽头转角处时,隐约间听到后院吵闹之声,心中断定刘彦文可能依旧在府内,刚要伫立细听,却又是一声“请”字,看来母亲说的不差,这刘府对待刘大哥看管之严,当日遇见当真侥幸,子言无奈只能出了刘府。
走到门口,却见那王县丞突然扭过头来微眯着眼睛盯着安子言说道:“你叫安子言,奉劝你一句,离这刘府尤其是那刘彦文远一些,凡事儿莫打听,望你好自为之!”
“学生安子言,谢过王大人!”子言闻言上前谢道,随后两人便各自离开。回来的路上,仍旧是满脸疑惑,心想这到底是犯什么事儿了,以他那种性格,也不应该呀,何况人都这样了,难道还有人不放过他么?究竟得多大事儿呀。安子言带着一肚子疑惑进了家门,母亲看见儿子这样,叹了一声,告诫子言道:“有些事情该通的时候自会通,不通的时候再想也没用,你刘大哥秉性正直,为人存粹,遭此大难,实属不幸,要相信终有一天,老天自有裁定!”听了母亲的话,安子言似乎轻松几分,告别母亲后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又一次打开了《论语》,直到阳光照射在书上,刺的眼睛生疼,方才放下。
晚餐过后,安锦儿带着两个小子进了门,在安子言严肃的目光和戒尺的威慑下,顺利完成了一天的课业。细细抚摸着手中戒尺,感叹这当老师与当学生就是不一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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