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紧抓着吊环,免得自己在司机大哥急刹车时被甩出去。公交车关了门,司机一边不耐烦地吼让大家往里走,一边准备开车离开这闹哄哄的地段。在它缓慢启动时,我看见李乘从门诊大楼走了出来,他似乎有些茫然,四处都找不到我。也可能没找我。不知道。我突然觉得我跟李乘闹的这一场,悲哀中还有点好笑。两个说到底根本不熟悉的人非要试图改变彼此的命运,我们俩都挺有意思的。想到这里,我又笑了。我发现最近我脑子里的肿瘤可能没怎么长,但我脑子确实越来越不正常了精神出问题了。每天东想西想,就是不想正事儿。公交车载着我离开了医院这个是非之地,我的目光一直落在李乘身上。他是真挺帅的,气质特出众的那种帅。人潮汹涌之中,我不用特意寻找就能一眼看到他。我看见他始终站在那里,被来往的人推搡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我坐的车拐弯了,我跟他的世界彻底被切断了。看不见李乘的瞬间,我失落了一下,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住了很久的房子被搬空了。我突然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在意我的人是不是也会经历这种感觉。我的这个想法对李乘挺不礼貌的,毕竟他还没死呢。人真的不能随便慌不择路,不能随便跳上一辆不知道去哪的公交车。我在车上走神,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离家很远。两块钱的公交车,带着我跑了二十公里。我下车的时候看着陌生的街景没忍住蹲在路边笑了起来,笑得我眼泪都往外喷。我想着看看时间,拿出手机发现李乘给我发了好几条信息,刚刚车上太吵太挤,我压根没注意。lc:你还好吗?lc:到家了?lc:今天抱歉,我态度不好。我蹲得脚都麻了,但不想站起来,头顶的太阳晒得我的白毛跟干柴似的快着火了。都秋天了,怎么还这么热?我抬手胡乱蹭了把脸,不知道给李乘回复什么。我觉得自己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是又找不到人可说。最后,没出息的我把电话打给了我妈。我妈那边欢天喜地的:“今天晚上我们几个老姐妹要聚聚,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买身新衣服?”我一下就笑了:“那得买!”我妈很敏锐,她那边安静了几秒,然后问我:“你感冒了?”这会儿我鼻音很重,鼻涕都快流出来了。“哭呢。”我妈“啊”了一声,特好奇地问我:“论文写得不好,让你导师骂了?”我妈总是这样,永远都能逗笑我。“才不是呢,我写得可好了。”但我可能没时间写完了。我说:“刚才跟我喜欢的人吵架了。”我妈大喜:“哎呦!行啊!又对象了?”我解释:“还没呢,我追他呢。”我妈笑得不行,说我出息了。“我在这儿难过呢,你还笑。”“没事,小年轻感情好的时候吵吵架,能增加彼此的了解。”“得了吧,谁跟我感情好啊,人家压根儿不喜欢我。”我妈又笑:“那你就努力让人喜欢呗。”她八卦起来:“长什么样啊?干什么的啊?你俩怎么认识的?”我不可能跟她说长得特帅,在我舅公司上班,因为我要死了我去纠缠人家的。于是我敷衍她:“先别查户口,等我俩的事儿成了我把人带回家给你看。”我估计,没希望了。而且就算有一天老天开眼饶我不死,李乘也不开眼答应跟我在一起,我真带一男的回去,我妈能直接晕过去。不过我妈倒也真的好哄,我这么一句她就答应了。“行了,你快去买衣服吧。”我说,“我还有事呢,不跟你聊了。”“就你整天忙!没事了就回来溜达溜达,你爸昨天还念叨,有一阵子没见着你了。”“知道了。”我们挂了电话,我继续一个人在马路边蹲着。周医生的电话打过来:“让你拍片子,你人呢?”“约会去了。”我说,“我就剩下这么几天好活了,有拍片子的时间不如让我去约会。”我在周医生的痛斥声中挂了电话,然后深呼吸,给李乘发了微信。混吃等死的猪:乱坐车,迷路了。很快,我等来了意料之中的回复。lc:发个定位,我去接你。我太不要脸了,但也太爽了。李乘真的来接我了。所以,事实证明,人不要脸真的天下无敌。我坐上他车的时候,也不是真的就那么心安理得,还是有点觉得臊得慌。我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他眉头紧锁,但跟我说话的时候,还是舒展开了眉头,像是刻意让自己表现得宽容不希望我有负担。“没事。”就简单的两个字,但我听出了百感交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窗外,发现今天树叶凋落得特别猛。可能秋天闯入这座城市的脚步更迅速了。“是不是觉得我挺烦人的?”突然我就问了这么一句。“没有。”还是这两个字。“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人。”我说,“从小到大我都特别怕给别人添麻烦,能自己咬牙解决的,坚决不求人。”李乘没说话。“很多时候我遇到什么事,都不告诉我爸妈。”我说,“因为我很怕成为别人的负担。”“你生病的事告诉他们了吗?”他终于多说了几个字给我。“没有。”这回轮到我说“没有”了。李乘深呼吸了一下,问我:“为什么不说?怕成为他们的负担?”“怕他们提前开始难过。”我说,“我打听过了,那个肿瘤长的位置非常不好,手术成功的几率很低。”“你剥夺了他们为你努力的机会。”李乘说,“那是生你养你的人。”这一句话,直接把我心给扎漏了。“……是。”我说,“可我害怕看见我妈整天为我哭,也怕看见我爸头发变得比我现在还白。”说到头发,李乘看了一眼我乱糟糟的白毛。“你觉得生命是你自己的事,对吧?”“基本上吧。”我说,“我不想死了还牵连别人。”“我不知道该说你伟大还是自私。”我忍不住大笑:“不伟大也不自私,就是怂。”我终于还是在李乘面前承认了自己是个胆小鬼。“我是外人,没资格对你的事指手画脚。”李乘很严肃,“但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是不是应该对父母坦诚些。”前面红灯,李乘停下了车。他看向我:“他们有权利知道关于你的事,也有权利为你难过。”我们四目相对,李乘的目光竟然让我有些打怵。“原本我以为你是坦荡潇洒的人,”他说,“但其实,你只是在回避一切可能的痛苦和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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