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算上林阿姨。宋小武又不是傻子,相处过的时间不短,多少也能看出老爷子待林阿姨那点与众不同的照顾,不时便超出了对老部下遗孀应有的界限。
所以高秘书才宁愿明升实贬,也要带着林阿姨回嘉南老家。
这里头姚简参与了多少?宋小武不好说。不过他忽然想明白一点:这次冷战之所以不是自己单方面的冷战,大概因为姚简最生气的,正是自己暗中算计过他?
只许大哥算计我,我不该算计大哥。
宋小武&ldo;啧啧&rdo;两声,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想辙儿给姚简服个软。
电梯停下时姚简习惯性地看了看表,而后抬起头来,刚迈出一步,便瞥见大厅角落休息室外,宋小武的身影。
宋小武极少来姚简公司,身份尴尬倒在其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里精英氛围太过浓厚,饶是粗神经如宋小武,也不免要略略自惭形秽。
不过前台小姐倒很友好,不仅将宋小武让进休息室里,还让人送来了茶点。宋小武来之前没跟姚简打招呼,就怕被对方拒绝,这会儿便干脆地道句谢,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下班时间‐‐万一他哥要真有事儿,那就改天再来呗。
他只听高秘书几人叫过姚简&ldo;司长&rdo;,却并不清楚后者的具体职务,更没见过对方工作时的状态,这会儿见姚简一个人从电梯里出来,既没有前呼后拥,更没有黑超保镖贴身护卫,自己便忍不住乐了,前些天的那点儿不快彻底忘到脑后,自然而然地招招手:&ldo;哥!&rdo;
姚简乍见到他时,心里确实有几分高兴,可等到这声&ldo;哥&rdo;叫出口的工夫,他已经又想起了年前宋小武说的那几句话,顿时冷了心肠,淡淡地点个头,继续往大门方向走。
宋小武见状,抓起搁在一旁的围巾便赶紧追上来:&ldo;哥,哥!一块儿吃晚饭吧,给家里打过招呼了。上次的事儿…我觉得咱俩还得聊聊。&rdo;
姚简顿住脚步,看了他一眼:&ldo;行。&rdo;
让小郑哥先行下了班,宋小武自己充当司机,开车来到一家颇有年代感的老招待所前,其停车场既小且偏僻,好在空位不少,实属罕事。
停好车,二人上了楼,又一番左拐右拐,随后方才看见一幅极朴拙的布帘垂挂在前,伸手掀开,终于见着了一家日料店的门,很有点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意思。
有年头的招待所光线往往会昏暗些,再这么七弯八绕一通,不少人就要迷路了,宋小武没有,是因为他向来方向感好,又提前上网做过攻略;姚简没有,是因为他曾经不止一次来过这里,纵然已隔十多年,但他并不是擅长遗忘的人。
姚简应该比较偏好日料。这是宋小武猜测的:量少,味淡,温度低,这几个关键词大概总能投其所好。
这家日料店并不出名,装潢也很普通,正是东瀛语所谓的&ldo;隐寓&rdo;。老板和料理师都是东瀛人,就连服务生中也只有一两名会说夏语的,负责招待数量不多的华夏顾客,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那些背井离乡的东瀛人提供一种短暂的&ldo;归属感&rdo;。
想必味道会很正宗。宋小武有些牙酸地看着陆续摆上&ldo;桌袱&rdo;的各色菜肴,而后抬起头,目光殷勤地看向姚简。
姚简似乎刚刚回过神来,看着宋小武一会儿,道:&ldo;有什么话就说吧。&rdo;
宋小武一时听不出他的语气好坏,想了想,还是道:&ldo;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为那天的事儿,给你道个歉。&rdo;
姚简神色不动,看着宋小武替两人倒酒:&ldo;虽然有些事吧,咱俩立场不一样,确实容易有分歧,不过,我也不该瞎吵吵、甩脸子,以后我保证不这样了,您老人家能消消气,原谅我这回不?&rdo;
他端起酒杯,一脸期待地看着姚简,见后者也伸手去拿酒杯,赶紧捏着鼻子先干为敬,随即有点意外地暗自回味了一下:好像,没有以往的清酒难喝?
宋小武对清酒这玩意儿完全是门外汉,姚简却稍微了解一些:适才点单时宋小武碰巧选的是大吟酿,这一类清酒的特点便是温和醇厚,余味带有类似水果的香气。至于这个牌子,国内知道的人虽少,不过在其原产地,倒是因为那股类似熟度正好的苹果的清甜而很受喜爱。
可是他确实已经无从分辨它的味道是否多年如一了。
姚简放下酒杯,道:&ldo;你说的那些话,我也不和你计较了。只有一点,别再提什么去恒阳。&rdo;
宋小武不意外他会说到这件事,正想趁这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却又一次被对方抢了先。
&ldo;你既然总说你不是小孩子,那我们俩就认真聊一回,我尊重你的意见,希望你也能先听我说说我的看法,好好想想我问你的问题。&rdo;
宋小武坐直了身板,郑重地点点头。
&ldo;你现在快二十四了,确实该为将来打算,尽早有个明确的规划。爸爸和我,都希望你能留在这里,你有固定的分红,各方面的人脉也不缺,无论你是想继续读书、学点什么,或者发展几样兴趣爱好,还是想正儿八经开个小公司,做些生意,都能有足够的支持。至于婚姻上,袁家是知根知底的,袁叔叔性格爽朗,容易相处,你和袁珂又合得来,总的来说,不失为一桩好亲事。而你自己考虑的结果,却是丢下家人不管,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偏远小县城,就为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不能结婚,也没有任何保障。你自己好好权衡一下,你所谓的&lso;选择&rso;是不是太不理智了?&rdo;
&ldo;可是我爱他。&rdo;宋小武在心里说道。知道这话说出来只会更让姚简认定他不过是头脑发热而已,他唯有也从得失利弊的层面来答:&ldo;大哥,我知道,你和爸爸为我安排得都很好,可是我清楚自己是什么样儿的,学业上不会有什么成绩,做生意也无非是别人冲着家里的面子,有意放水‐‐我不想自己这辈子就这样,表面上看着风风光光,实际上不过是个靠爹靠大哥的废物点心。&rdo;
&ldo;出身未尝不是实力的一部分。&rdo;姚简对宋小武那点言外之意比他自己还看得透彻:不想沾家里的光,闹着要独。立,才能不听家里的安排,除此之外,还有点固执且无意义的自尊心,不愿意来争&ldo;应该属于姚简的东西&rdo;。
说到底,这小子是受过穷,却还没吃过苦。
大概是因为故地重游,姚简难得地对这种有害无益的坚持有了几分理解,故而仍旧不徐不疾地继续劝说下去:&ldo;你想靠自己,也不是一定要去恒阳。&rdo;
客观的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还是:&ldo;李天骐在那里。&rdo;
姚简垂下眼眸,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而后叹了口气,道:&ldo;小武,爱情‐‐如果你坚信你和他之间不是被逆反心理激发出的错觉‐‐只是人生当中很小的一部分,现在你任由它左右你未来的路,万一将来某天你又后悔了怎么办?&rdo;
宋小武闻言,不禁笑了起来:&ldo;大哥,能够影响人生轨迹的因素,其实多着呢,上学时哪门课学得更好、考不考得上高中、读什么大学、在哪儿工作,这都还是能预测的,像什么食物过敏、会不会骑自行车、怕黑怕老鼠…没有人会知道它们会在什么时候就给你带来什么,或者带走什么。爱情,也没有哪里就比这些因素没有资格一点儿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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