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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第1页）

以危害人类健康为己任的苍蝇，休看其貌不扬，渺小得可怜，却有着极灵敏的嗅觉，闻到腥臊之气，急忙奔去，以便找缝下蛆。怀王说的无意，靳尚听的有心，他的海豹须抖了三抖，老鼠眼转了三转，瓦刀脸骤然缩短，故作漫不经心地冷冷一笑说：&ldo;依臣推想，屈左徒之《宪令》怕是早已制定完毕……&rdo;

闻听此言，怀王触电似的，浑身的所有神经顿时拉紧，连面部的肌肉都在抽搐：&ldo;尔何以知之？&rdo;

&ldo;这个……&rdo;靳尚故作犹豫，欲言又止，&ldo;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言。&rdo;

怀王鼓励说，&ldo;爱卿有话请讲，有朕为汝做主，有何惧哉！&rdo;

靳尚默然不语良久，似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似地说：&ldo;大王请想，倘使《宪令》尚未制成，举国上下，怎么会将《宪令》的内容传播得沸沸扬扬，街巷里弄，妇孺皆知呢？&rdo;

&ldo;啊，竟有此事！……&rdo;怀王大吃一惊，几乎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起了坐席，双目圆睁，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地将几桌踢翻，气冲冲地踏着满地乱滚的黑白棋子走来走去。

看看时机成熟，靳尚火上浇油道：&ldo;《宪令》系国之根本大法，未经大王裁决，便近播远扬，这屈左徒也太目无尊长了！……&rdo;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根火柴点燃了堆积于怀王胸中的脂油干柴，即刻腾起了参天烈焰，炸雷似的吼道：&ldo;来人哪！……&rdo;

有内侍闻声而至，低声下气地问道：&ldo;大王有何吩咐？&rdo;

怀王横眉倒竖，唇紫若肝，浑身战抖，字字千钧地命令道：&ldo;火速传旨左徒府，命屈平即刻进宫，朕要与其三茬对案！……&rdo;

内侍奉旨，转身欲去，靳尚口出一个&ldo;慢&rdo;字，举手制止了。他毕恭毕敬地对怀王说道：&ldo;大王莫非是让那屈平气糊涂了，此刻他正奉旨使齐，如何能马上进宫来见呢？……&rdo;

&ldo;这个……&rdo;怀王似在作难，两手相对搓个不止，&ldo;待他归来后再见分晓。&rdo;

幸亏此刻屈原使齐不在郢都，否则这将是很难收拾的尴尬局面。

假的总是假的，靳尚最怕&ldo;见分晓&rdo;。本来已经熄灭的炭火，他又投进些干柴，以棍拨之，以风鼓之，令其重燃。沉默有顷，靳尚突如其来地说道：&ldo;依微臣之见，即使屈左徒正在橘园制《宪令》，大王宣召，他也未必肯来。&rdo;

天子，国君，金口玉牙，他们的话谁敢不听！无一呼百诺之尊，何以为君！怀王不仅要统治楚国，还要一统天下，故靳尚之言很使他寒心，声色俱厉地问道：&ldo;爱卿此言何意？&rdo;

靳尚准备了许久，终于有了进谗的机会，他胸有成竹地说道：&ldo;《宪令》者，国之头号机密也，楚有成律：公诸于世前，除了国君，制者不得将其内容泄露给任何人。身为左徒，屡屡制法之屈原，对此不会不知，况且大王曾再三叮嘱要严守机密，而今，《宪令》的内容我主未阅一字，却弄得家喻户晓，满城风雨，由此可见，屈左徒根本不将大王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也！……&rdo;

火点起来了，怒激起来了，靳尚躬腰曲膝立于一旁，俯首低眉，暗自窃笑，以观动静。

怀王火冒三丈，怒发冲冠，满脸阴云，气喘如牛，坐立不安，愤愤地自言自语道：&ldo;屈平啊，屈平，朕自问待汝不薄，器重若山，寄予厚望，不料羽毛未丰，汝便视朕若草木。汝纵有经天纬地之才，扭转乾坤之力，让朕如何敢继续重用……&rdo;

怀王已到了气急败坏的程度，但靳尚却嫌火未旺，怒未盛，恨未深，于是进一步说道：&ldo;大王有所不知，屈平早已将自己视为当今天下之圣人了。他曾不遗余力地诋毁大王，诬大王昏庸无能，无主见，耳根子软，贪恋酒色。大王命屈平拟法，每一法出，屈平必夸耀其功，言当今之楚，欲拟法，除他莫属。更有甚者，他竟贪天功为己有，胡说什么无屈原，便无荆楚今日之强盛；无屈原，便无山东六国之合纵；无屈原，便无联兵伐秦之壮举。他还说，在列国事务中，一切均由他左右与摆布，大王不过是傀儡而已。臣在担心，长此以往，楚之黎民百姓，恐怕只知有屈左徒，而不知有大王矣！……&rdo;

怀王再也听不下去了，堂堂大国之君，怎经得起如此沉重的打击！他只觉得头发懵，眼发花，热血上涌，脑袋炸裂，身重若铅，在一点点向下坠落，堕于万丈深渊，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的一腔怨愤无处发泄，竟然污水似的一古脑泼向了靳尚：&ldo;你这只报丧的乌鸦，在此聒噪不休，搅得朕心烦意乱，皂白难辨，再不离去，必唤猎者援弓射之！……&rdo;

靳尚本欲一箭双雕，第一，向怀王敬献忠心，以博青睐；第二，谗害屈原，置变法改革于死地。结果却讨了个没趣，怀王骂他是只&ldo;报丧的乌鸦&rdo;，弄得他留也不好，走亦不是。正当这进退维谷之际，是飘然而至的郑袖打破了这尴尬局面，救了靳尚的大驾。郑袖笑逐颜开，与宫内的气氛极不协调。她细腰若柳，扭来扭去；长袖似虹，飘舞生风。仿佛有一盆汤，质浓，味咸，郑袖正在氽水，加作料，调稀，调淡，调鲜。她半戏谑半认真地说：&ldo;臣妾斗胆直陈，还望我主恕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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