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棠移开视线。“我……”突然间,密林深处一道嗓音的传来打破此刻凝重的氛围。“回来啦?你不回家搁这儿干哈玩意呢?”一头染着张扬红色的短发刺猬头男人打着哈欠大步从沼泽深处走来,眼角处的细纹沾满风霜,一道狰狞疤痕贯穿半张粗粝的面部。他上半身着造型诡异的亮闪闪流苏短衫,下身则是同样鲜艳色系的长裤。引人注目的是两条裤管以及腰带位置尽数被密密麻麻的宝石镶嵌堆满,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宛如一只开屏的珠宝柜。“你家崽子呢,没一块儿回来啊,那你帮我知会一声他托我办滴事都已经妥妥的了嗷!”殷棠蓦地抬眉,转身望向算算时间应该是刚结束夏蛰期的波克恶龙。“他托你办事?什么事情,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呃……”波克恶龙人形的大叔面庞上多了一丝说漏嘴的懊悔神情。顶着魔女压迫过来的目光,他挠挠头本来只是想要单纯转移话题,视线在触及到魔女身边站立着的高大男人时猛地瞪大眼睛。“不是,这你相好啊?咋都带到家里来了捏,你就不怕你家崽突然回家瞅见了?嗐,要不我把我那地贡献出来给你俩办事呗,你也晓得以撒那孩子本来就轴了吧唧的,这要是一个不小心给撞见了咋整啊,不还得你哄吗?”波克恶龙一边打量着深渊族裸露在外的肌肉纹理,一边啧啧称奇。“不过也是哈,棠啊你也单了那么久了,找个靠谱滴过日子也好。啧小伙长滴可真俊呢,也就比你叔年轻的时候差一点吧!”以撒收敛起眼瞳中的晦涩,下一秒竟然也顺着他话头道,“叔叔好。”殷棠:“……”“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那点破事我都替你记着呢。”她额间青筋跳了跳,朝对面顿时露出心虚神情的波克恶龙这样道。说着,转向另一个更加不让人省心的深渊族。“还有你,叔什么叔啊,你怎么不跟你‘叔’自我介绍一下呢,啊?是不敢了吗?”以撒似是有些委屈地望了她一眼,还没开口,那一头不甘示弱的红色刺猬头男人率先道。“啧,棠啊,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这谈对象可不兴持靓行凶那一套嗷,两个人之间讲究一个互相包容嘛,你老凶人家一次两次还好忍,但那人都是有脾气的么,之后你俩可咋整呢?”“没关系的叔,”以撒从善如流。“只要她愿意跟我说话,对我来说这根本不能算是‘忍耐’,而是欣喜的恩赐。”“啊……”你瞅瞅你。波克恶龙头一次觉得无言以对,只好以控诉似的目光投向魔女,示意着将人好好的小伙子洗脑成什么样了都。殷棠被这两个人形身高均超过一米九的结实大汉夹在中间,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堆屁话,忍耐度早就已经濒临极限。她先是瞪了波克恶龙一眼,又望向虽然气势极具压迫但总给她一种流泪猫猫头错觉的以撒,彻底泄气。“行,看来这里是已经容不下我了。”她一手一个推开挡路的身型,将两人抛在身后,大步朝耸立歪斜的魔塔走去。“你俩就在这里好好‘叙叙’吧,我现在头疼欲裂,再待下去怕忍不住大开杀戒。”“你咋地啦?”波克恶龙挠挠头刚想要继续询问,后一秒被身前站立的深渊族男人拦下。“她酒刚醒,一个晚上没睡了,让她好好休息吧。”“你……”波克恶龙终于从眼前人那过于熟稔亲密的语气中察觉到异样,他转动着视线,终于仔细打量起以撒那从开始就觉得熟悉的样貌特征。“叔。”深渊族男人语气平静地喊道,一如先前那个突然出现在密林深坑之下的少年。——“你已经找到控制化形的方法了,是吗?”……十几年来,殷棠第一次失眠。魔塔的卧室内,黑发魔女无声在拉紧了厚重窗帘的昏暗房间内瞪着天花板,已经数到了老房子屋顶上的第一千两百四十一条纹理。她曾经跟碧海住宿舍的时候,无数次被对方说过心大到一种正常人无法想象的程度。那个时候她们刚结束了一次围猎实践训练,那也是绝大多数魔法师学徒们第一次用自己的咒语杀生。当那个极度与人类身体相似的高大魔兽满是鲜血倒在地上的时候,连艾伯纳都不禁转身干呕,连着做了几天的血腥噩梦。他们神情恍惚地回到宿舍,洗干净了全身的血污,但总感觉手上温热的血液触感依旧若有若无地存在。彼时尚且年轻的碧海终于在无数次捻手指之后敲开了殷棠卧室的门,试图与之进行一场互相安慰鼓励式的姐妹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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