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红眼眶红红的,难受地把被子从池琅手中抽走,帮池宗源盖上,以保留他这种倔强脾气的尊严。池琅僵硬地往后退了一步,“他……”
张华红:“你爸他……早就得了帕金森。先前没告诉你,让你以为只是膝关节出问题,现在病情越来越严重了,行动不便,大多需要卧床。”
他的病情反反复复,时而出现这种癫痫一般抽搐的状态。过了片刻,池宗源眸光终于清醒,死死地攥着张华红的手起身,苍白的脸色漫着不正常的红。
“嗬……滚……滚出去!”
池宗源骄傲了一辈子,也跟池琅这个儿子斗了一辈子,最无法容忍的就是任何人、尤其是他,看见这副狼狈的模样。
门外,池鎏朝捂着牙骂了一声,保镖也不敢擅自行动。池宗源经常紧闭的房门就像一道封锁线,震慑于家主的威严,无人敢自作主张进去。
张华红给池宗源理了理衣襟,确保盖住他削瘦的躯体,然而他已经瘦得如同细长的衣架子,光靠骨头把衣服撑起来,面颊凹陷,隐隐脱了相。
池琅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电光火石间,忽然反应过来很多事。
池宗源以往脾气虽然暴,但也不至于在见不到张华红时疯狂打电话催促,还脾气暴到把她骂得狗血淋头……怪不得张华红上次和他撞见,顾不上多说几句就要赶回去。
【“他……怎么自己不来,让你当说客?”】
【“内部是董事会的压力,外部是岱鸿云的压力,父亲被很多人盯着,不便出来找你。”】
【“不便出来找我还有空给我设埋伏,看来我这个废物是请不动他的大驾了。”】
池恒当时欲言又止的神情,池琅还记得。
池琅脸色红红白白了一阵,“你的病……怎么不告诉我?”
池宗源靠在床头,艰难地喘了口气,声音沙哑,“告诉你有用吗?被你发现也只会给我添堵。”
他最不想被看见病态的,就是这个不成器只会气人的三儿子。两个人脾气都很骄傲,然而他比池琅硬骨头太多,也骄傲太多。
池琅:“我……”
池宗源:“你老子已经是这副模样,你还在外面……跟乱七八糟的男人瞎搞,丢光了池家的脸。”
池琅拳头倏地攥紧,“他不是!”
池宗源懒得听他解释,“你和他,必须分手。”
池琅火气蹿上来,“我就搞不懂了?你儿子那么多,为什么非得抓着我一个!钱我不要,股份我也不要,你就当我死在外面了不行吗?”
池宗源:“因为他是男人。”
池琅:“男人怎么了?”
池宗源步步紧逼,双眼阴鸷,“别人我管不着,只要你一天流着池家的血,你就不能做这么肮脏的事。你必须在我活着的时候,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和你两个哥哥一起撑起池家。”
池琅只觉一口血涌到喉口,气得差点喷出来,“我看你就是老顽固!控制欲强的疯子!”
他早就有这种感觉,池家的三个孩子生活轨迹都被池宗源安排得极为严苛,池恒听话懂事就要负责撑起家业,池鎏朝有些脾气但也得被驯服了去辅佐池恒,池琅早年是被他极为严格地安排着的,上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级,奈何太顽劣,池宗源养至一半就看透他的“秉性”,干脆把他当废物养着,别添乱就行。
池琅从没有被问过喜欢什么、擅长什么,源源不断的课程和安排就蜂拥而至。他不喜欢学习,会被人逼着去学,叛逆心作祟交白卷,转身就被人骂得狗血喷头说他是废物,拖去关起来。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在简峋那里知道自己的学习能力原来很厉害,第一次知道自己被鼓励后做一件事可以做得很好,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可以自由地和别人交换爱意。
池宗源这次倒未生气,只冷声道:“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你怎么看我,但你吃的池家饭长大,过得锦衣玉食,就得听我的安排活下去。”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然而留给池琅的时间也不多了。
“你”池琅脊背绷紧,满头大汗地急道:“我问你,是你不让打款的?我都满足你的条件了,为什么言而无信?”
池宗源冷笑一声,从床头柜里抽出一沓小纸片,丢在床上,“满足条件?”
池琅虽然早有预料,但心里仍咯噔一声。那些小纸条都是被铅笔涂过的,上面清晰地露出他“写”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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