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缓了缓道:“我要出一趟公差,大概天,要是下周一我没来上班,你向纪委申请调查我的住处,有份检举材料放在书房的保险柜里,密码是我警号。”“行,我知道了。”挂掉电话,庄关掉手机,手指轻轻摩挲着屏幕。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有件事还没办完,没受伤那只手扶着桌子站起来,慢慢推开厨房的门。庄一直很少进厨房,以前家里有保姆,上大学了吃食堂,两人在一起后蒋危又把这些事全包了,他唯一会做的饭是羊肉泡馍。小的时候,每次庄妈妈加班,庄部长都会在家煮一锅羊肉,他是西北人,家乡菜做来驾轻就熟。煮点粉条木耳,烙两个饼,吃的时候只需要烧热汤把饼泡进去,不管庄妈妈什么时候回来,都能吃上一口热饭。庄小时候站在厨房门口看,慢慢也看会了,就学下这一道能拿出手的饭。他给西米露化了两块牛板腱,然后把饭准备好,端到餐桌上。桌上还放着稿纸,这一页没有夹在文件袋里,上面也只写了一个条目。主要犯罪嫌疑人:黎宗平西米露很快吃完饭,自觉地叼来牵引绳放在庄手边,用尾巴拍打着他的手机,想让庄打电话,叫蒋危回来带他下楼玩。“……他不会回来了。”庄揉了揉西米露的头,拿起纸,端详着黎宗平的名字半晌,提笔在上面画了个叉。庄离家的时候只拿了手机,钱包证件什么都没带,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单薄的风衣,看起来十分随便,仿佛只是临时下楼丢个垃圾散散步。凌晨四点多,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西米露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点带它去玩,还是很开心地跟在后面摇尾巴。庄遛狗很散漫,不会像蒋危那样故意把飞盘丢出去很远让它捡,或者把它拴在摩托车后面跟着跑。西米露习惯了高爆发高运动量,偶尔冲出去没刹住,被勒到脖子才停下来,回头看看庄,再哒哒哒跑回他脚边撒娇。带着狗在小区转了两圈,庄把它牵到家附近那个宠物店。老板娘睡在店里,大半夜听到外面按铃,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出来开门,嘴里还咕哝着方言骂人,看清外面是谁才脸色稍微好点。“要出门啊?”“出趟差。”庄抱起狗放在桌上,“……可能要挺久,过两天给它爸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给他打呗,吵架啦?”老板娘打开灯,把西米露的专属小窝整理出来,抬头一看,指着庄的脸尖叫道,“哎呀,你头上流了好多血,脸怎么白成这个样子,跟人打架了?”庄用手背蹭了蹭额角,头发里细细密密的小口子很多,伤口血还没凝固,发丝一缕一缕黏在头皮上,一擦血水混着玻璃渣子直往下掉。“快到店里面洗洗,我给你包一下。”“没事,不严重。”庄甩了甩头,把西米露抱进狗窝里,西米露瞪着黑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似乎预感到了未来的命运,依依不舍地舔着他的手指。庄把手搭在它头顶,摸了又摸,有某个瞬间他似乎要抱起狗转身回家,最后还是从西米露头顶移开了。离开宠物店的时候,天空又飘起雪,街道上环卫工人渐渐开始上班了,日光从老城区的墙头洒下来,在薄雪堆积成的树叶上一点点转斜。庄沿着墙根慢慢走,失血过多让人眼前一阵阵晕眩,头越来越重,最后他找了张长椅坐下来,靠着椅背,闭上眼,像睡着一样,任由白雪落满发顶睫毛。“伤这么重,怎么不去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站在长椅旁边,穿一身过膝的羊绒大衣,面容极富棱角看不出一丝年龄感,只有鬓角染着零星霜色。“医院没有我能用的血浆。”庄抬头看了一眼,并不意外,雪沫从他的眼睫眉梢滚下去,像一尊将要崩摧的玉像,“黎宗平,你一直在暗处盯着我,我就要死了,我不信你不出现。”“钓鱼执法?”黎宗平挑了挑眉,手指滑到庄下颌,托住他将要垂下去的脸,“……恭喜你,我被钓到了。”庄晕得不成样子,仿佛随时都可能眼一闭睡过去,黎宗平把他拽起来,扶在臂弯里,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苍白的耳朵,凑过去提议:“不如让我标记你,我的血因子活性高于25,可以彻底治愈凝血功能障碍。”庄靠在他肩上抬了抬眼,冰冷地道:“再对我释放信息素,我让你后半辈子都用不了那玩意儿。”黎宗平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他就近找了个咖啡厅,把庄扶过去。庄的情况不方便去医院,现在北京附近的三个集团军全都在找他,黎宗平只能打电话叫送人来简易输血工具,也没做太多检查,直接抽出一定剂量的血输了。“希望这不会害死你。”黎宗平放下滴管。庄低头看手机,咖啡厅里暖气开得很足,血色慢慢回到他脸上。“你盯我这么久,北京塔被毁的时候怎么也不出来?”“我手里有的东西,北京塔都有,算起来我们是同类竞品,塔没了,我脑子里的数据资料才有唯一不可替代性。万一哪天支持我的人倒台,我有这些东西,能保证我活下去,我可不像你有个爱到没底线的保护伞,我也想给自己留条退路。”黎宗平话里带着淡淡的揶揄,庄脸色苍白地听着,没作声。黎宗平往他的咖啡杯里添了一勺可可粉,随口问:“你怎么做到离开他视线一晚上的?出来这么久,他也没发现,不太符合我对这人的理解,印象里犬科动物的领地意识一直很强。”庄默了片刻,手指停在游戏滑块上,淡淡道:“他在朝阳区的会所,没空管我。”“新婚之夜流落街头,我可以理解为你们离婚了吗?”“除了那张证,我和他也没有别的关系。”庄关掉游戏,轻轻放下手机,锁屏瞬间屏幕上的照片一闪而过,黎宗平眼尖看见了,把手机拿起来,手指一点按住了马上消失的图。他把那张结婚照指给庄看:“你的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这是从档案里截的吧,你在毁掉北京塔之前,还特意调出电子档案拍照留了个念,害怕以后没了吗?”庄的眼神瞬间变得很冷,“黎宗平,我和蒋危分开总结出最大的教训,就是不问有关上一个人的一切。”“听你的意思,我有机会了?”黎宗平笑容不变。“喜欢我?”庄慢慢站起来,把手里的咖啡杯放回桌上,沉默两秒,说:“先打钱。”他拿起手机,双手装进口袋里,转身朝楼梯走去。离开咖啡厅后庄没回家,而是打车到了火车站附近,这一带有很多不需要身份证的小旅馆,几十块钱就能住一晚。刚到楼梯口手机就响了,是到账短信提示,黎宗平很大方,一笔八位数的钱直接转进了他的账户。庄一分钟没耽搁,把钱给程昱转过去,说要买他的私人飞机,顺便请他帮忙申请一条航线。发完短信,庄就回了旅馆,趁这会儿补一补昨晚的觉。睡到晚上九点多,程昱打电话让他过去一趟。“航线申请好了,大兴机场飞阿勒泰,用的是我的名字,等空管局核查得天,我托关系办的。”程昱把厚厚一沓文件交到他手里,“给你找了个驾驶员,嘴很严,放心。”庄拿着东西,点点头,道了声谢谢。别墅里灯光很暗,程昱的目光停在他手上,想说些什么,嘴唇翕动着半天,叹了口气:“……尽快走吧,你们干公安的,伪造证件肯定不用我操心,到了边境再转飞,去瑞典、挪威……那几个没有引渡条约的国家都行,北京这边反应没有那么快。”程昱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突然烦躁地说:“你怎么会想到去炸北京塔……我理解你想报仇,但这样一来,你自己也脱不了身了,我说过你现在什么都不用管……”庄默了默,摇头:“事已至此,就这样吧。”“有钱吗还?我在瑞行和汇丰有两张卡,等你出去后,我分几次把钱打过去,你就别开户了……”程昱说到一半猛然停住,诧异地抬头,“你一笔给我打了三千万,你哪来这么多钱?”程昱何等聪明的人,看庄语焉不详的样子就发觉不对,一把把航线图翻过来,“阿勒泰……你让我申请飞阿勒泰……你不是准备出国避一避风头?阿勒泰,天山……你打算去找黎宗平?你要去杀黎宗平?!”庄果断站起来想走,程昱比他反应更快,三两步跨到门口锁上了房门,别墅的安保都是指纹锁,一旦锁上就只有户主才能打开。“还有半年就是十九大了,姓王的为上去筹划这么长时间,到时一定会动手,国安就等那天抓现成的。一旦他们危害公共安全构成犯罪事实,人和证据一起,才能把一个正国级领导和他背后的支持者都打下去。”庄微微低着头,声音在深夜里听来格外冷定:“等到构成犯罪事实,就会有人伤亡了,程昱,你见过警察为了给人定罪,故意等到他作案才动手的吗?”程昱一把抓住庄的手腕不让他走,“那你也有别的方法来阻止,为什么非要自己上?你现在杀了黎宗平,姓王的最终只能落个政治野心膨胀的罪名,连死刑都判不了,更别说跟着他那些人,个个都活得好好的,蒋危还有大好的政治前途,只要他想,他还能锁着你一辈子!”“程昱,放手。”“我明明说过你什么都不要做……你懂这个道理的,你为什么不听……”程昱翻来覆去地说那几句话,喃喃地,“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先放开我。”庄皱着眉重复了一遍。程昱忽然停下来,紧紧盯着他:“你没有一点私心吗?你告诉我,庄,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一点儿私心吗?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让他还来不及犯罪,你怕把他卷进去是不是……”“你想多了。”庄深吸一口气,冷声喝道,“放手!”一句话出口,程昱奇迹般地松开了手,朝门口走去,不受控制一样,机械地点亮控制屏输入密码和指纹。他一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庄,一边按照他的意愿打开门,然后坐回沙发上,整个过程都仿佛一具提线木偶,眼里积蓄着惊骇与茫然。“对不起,我不想对你用这个的。”庄在他身边蹲下来,语气有些抱歉,“他们说精神力可以控制别人的行为,我刚学会不久,不知道会不会痛。”程昱按照他的意愿躺在沙发上,甚至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但眼睛瞪得很大,神情十分不甘。“我没有那么伟大的理想,现在的局面太复杂,一件一件地算我算不清。我想要的不多,我想要黎宗平死,想要无辜的人活,想要一切在变得更糟糕之前回到正轨上,除了这样做,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蹲在空荡荡的客厅,自言自语一般说完了这些,缓缓拿出手机。手机和电话卡都是他新买的,通讯录只存了黎宗平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庄把号码点进去,拉出短信框,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输入。“明天上午八点,大兴机场,不见不散。”黎宗平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赶到大兴机场。庄等在舷梯口,依旧穿着那件挺阔利落的风衣,停机坪上的风吹得他脸色苍白如纸,衬衣领上下翻飞,眉眼匀成天地间唯一浓重的墨色。黎宗平把包交给驾驶员,抬手替庄拂开吹到眼睛上的头发,指尖碰了碰他的脸,正色道:“脸儿还是白,凝血障碍病人都这样,如果我是医生我会建议你居家,最好像大熊猫一样保护起来,而不是到处跑,随便受一点伤都可能让你丧生。”庄点点头,没有躲开他的手:“所以我要带着你跑路,做我的移动血库。”“……我很荣幸。”黎宗平笑了笑,听见他这样直白也不以为忤,“你说话真是一点儿余地都不留,幸好我没有高血压,趁年轻可以让你多气几回,打算去哪?”“阿勒泰。先去天山看看你的故居,从那边口岸出境,再飞奥斯陆或者哥本哈根。”黎宗平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回过头来望着庄:“私人飞机不用过安检,这我很不放心,我可不想在享受蜜月的时候突然被一个警察拿枪指着头,鉴于你有过用那张脸骗我的先例,可以让我检查一下吗?”庄面无表情地抬起胳膊。黎宗平上前一步,两手贴着他腰侧一寸一寸摸下去,把大衣和西裤都翻了一遍,又到机舱里转了转,看到庄冰冷的脸色不觉笑起来:“不能怪我,实在是前车之鉴,你对谁好就准没好事。”“检查完了,可以走了吗?”黎宗平把他的风衣掖好,拍了拍:“我包里有把hkp7,小巧方便,以后给你玩。走吧。”程昱保持着一个舒服的姿势在沙发上一直躺到后半夜,目光被迫凝聚在刺眼的吊灯上,眼泪都快冒出来了,天快亮时,那种可怕的控制力终于消失,他踉踉跄跄地从沙发上跳下来,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飞机一早离京了,现在去空管局没用,他只能找蒋危想办法,蒋危的电话打不通,程昱问了一大圈才知道人在哪。蒋危那天从庄家出来,没地方去,他在北京还有几套房都不想住,就给陆则洲打电话,把车开去了以前经常去的一个高级会所。小圈子里这些公子哥儿对他结婚的事多少有些耳闻,蒋危就差拿个大喇叭上街喊我要结婚了,结果婚礼没等到,大半夜被喊去喝酒,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问。其中有个极有眼色的,是这家夜总会的真正老板,姓何,看见蒋危一杯接一杯光喝酒,说要给他身边塞两个人。蒋危军装都没脱,一手捏着烟,拍了拍裤腿上的烟灰,说:“家里那口子天天扫黄打非呢,咱不干这违法的事儿。”“这哪儿能算嫖,人家清清白白的大学生,喜欢你想跟你处,我就是牵个线。”何老板硬是把人叫了上来,他一早挑好的,瘦瘦高高一对姐弟,往门口一站,身段姿态,尤其是敬酒时别扭生疏的模样像极了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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