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归于一片安静,只能听到窗外的风声和炉子内柴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黑暗令五感变得格外敏锐,她听到短暂窸窣的声响,是几步外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淡淡的药味夹杂着血腥味飘来,借着炉子那点微乎其微的亮光,叶瑾看到男子由平躺变成了面朝自己的模样。
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视线短暂相交,叶瑾率先闭上眼,开始在心里数羊。
最近事多,加上她又有认床的毛病,已有好多晚没睡好了。
睡意汹涌而来,却因为心底深处紧绷的那根弦,始终无法真正入眠。
半梦半醒间,她突然听到有人轻声道:“我可替你将他除去。”
迷糊的大脑艰难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后,叶瑾霎时惊醒:“什么?”
“你那有了外心的夫婿,我可替你将他除去。”
黑暗中,男子的嗓音是那种非常有质感的冷冽,矜贵而清淡,只是话语中的意思着实令人悚然,像是生怕自己没说清楚,他竟又加了一句:“不会教人发现端倪。”
叶瑾:……
他能猜到她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太惊人,毕竟她没有特意在他面前去掩饰过什么,但是,“除去”?怎么除去?不留痕迹,死不见尸,死无对证?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可以如此平静地将他人的生死诉诸于口,仿佛要“除去”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路边的一只蚂蚁。
屋内落针可闻,时隔多年,叶瑾再次体会到了这个时代对生命的轻贱,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引起发麻般的刺痛。
半晌,叶瑾对着男子模糊的轮廓,微微笑了。
“公子如此慷慨,倒教我受宠若惊了,”她语调轻缓,不经意般道,“仿佛我送出那封信,便无法再活着回来了。”
炉中火光幽微,难以看清对面人的神色,她以为他会否认,或者带着被拆穿的不快威胁她,谁想男子只是好整以暇道:“你可以不去。”
“……去,为何不去,”叶瑾深深吸气,面上原有的表情隐去,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心,她道,“多谢公子费心,我只要户籍。”
夜已经很深,叶瑾却没有再睡,她想了一会儿,坐起身和床榻上的男子说道:&ot;劳烦公子再写一封信吧。&ot;
翌日,云中府民信局。
融雪的日子总是格外冷,即使阳光照在身上依然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北风不减,叶瑾掩好帷帽,匆匆上了门口的驴车。
刚一上车,她便朝着驾车的中年妇人急切道:“张家婶子,劳烦尽快回县里。”
张婶应声,利落地朝着前面拉车的驴响了一鞭,口中有些好奇地问:“出了什么事呀,怎地突然这么急?”
“本是替我家相公寄封信,谁想正遇上了外祖家来信,”借着帷帽的遮掩,叶瑾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周,一边叹了口气,作势发愁道,“说是外祖母不太好了,叫我们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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