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会儿就回来。”苏蘅关门前又嘱咐了一句。 靳卓斯嫌苏蘅好啰嗦,现在停电也无所事事,就近坐到柜子上屈起长腿等。 也就十几分钟的事,苏蘅就回来了。 “咱们这一片都停电了,可能是主线高压线路故障,和物业反映但现在还联系不到电工,怎么也得明天才能修好。” “嗯,知道了。” “你是不是还得工作啊?写程序啥的。” “现在不着急了。” “那行,咱们先去吃饭吧。”苏蘅热情地和他推荐,“咱小区对面有家超级好吃的米线,非常香,香气扑鼻!我带你去尝尝。” 靳卓斯跟着苏蘅走,街对面一家“今生缘过桥米线”牌子亮着老旧的灯。 地方不大,人挺多,苏蘅在最边上找到一个空桌坐过去。 “这个肥牛肥羊米线特别好吃,大份还有一个煎蛋,你吃洋葱、香菜吗?” “不吃。”座位有点矮,靳卓斯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 “老板,要两碗肥牛肥羊米线,一碗不要葱、不要洋葱、香菜,一碗还是麻辣!” “好嘞!” 米线端上来,确实非常香,香得能让人翻个跟头。汤面浮着红彤彤的辣油,青菜和各种肉搭配得相得益彰,米线劲道,菜肉分量很足,煎鸡蛋火候正好,又香又酥,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振。 大冬天吃这碗米线,苏蘅感觉特满足特幸福,挑了一筷子嘬进嘴里,暖烘烘的。 他大棉服都不脱,注意到靳卓斯就穿了一件卫衣一件薄外套,纳闷道:“你都不冷的吗?” “不冷,老年人才怕冷。” 苏蘅一笑,语气带上老年人的自觉:“还得是你,年轻人就是火力旺哈。” “你太瘦了,体虚。” 刚好吃了一片满是辣油辣汤的肥牛,苏蘅听见后噗的一声被呛得差点喷出来,热辣的油汤在喉咙深处灼烧、翻腾,苏蘅咳嗽地满面通红快直不起腰来。 “你才……咳咳……咳咳你才虚!!”男人的尊严迫使他激愤还嘴。 靳卓斯推到他手边一杯水,苏蘅连忙拿起来喝了几口。 动静太大引来隔壁桌好几道视线扫过来,苏蘅尴尬又歉意地和他们相视颔首而笑。 靳卓斯略抬起眼看他,神态桀骜不驯,略有一种嘲讽的味道。 苏蘅脸还红着,心道这孩子真没大没小,啥玩笑都好意思开,自己不屑与他争辩,于是埋头继续享受米线。 靳卓斯吃完又要了一碗,自己的宝藏菜安利成功之后苏蘅心花怒放,刚才的小插曲小矛盾就抛诸脑后了。 苏蘅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块现金压在筷子筒底下,来的次数太多和老板都混熟了,店里特别忙的时候他就自己放下钱,也不用打声招呼就走了,老板知道是他也放心。 靳卓斯瞥了一眼桌上的现金,跟着苏蘅站起来,神色很是不解,似乎理解不了这种没什么交集的人互相信任、心照不宣关系建立的真实性。 京市冬天特别冷,别的地方是夜凉如水,这里就是夜凉如冰棱,肌肤与寒风触及之处嗖嗖地往骨头里渗,苏蘅脸蛋子被风刮的生疼。 他一边走一边跺脚,手掏进口袋里,脸缩进棉服颈里,大羽绒服就是好,遮得严实。 “今晚就别工作,也别健身了,早点睡吧,明天好精神。” “会睡不着。” “嗯?” 靳卓斯声音太轻,苏蘅脑袋又塞进厚帽子里,没听清,这时费力从里面蛄蛹出来,鼻子、嘴巴都喷出一片白茫茫、雾蒙蒙的热气,路灯之下氤氲过后又消散,十足的氛围美男。 黑色羽绒服衬得他肤色雪白,鼻尖被冻的通红,像刚从地里挖出来的鲜灵灵、脆生生的白萝卜。白萝卜跳着脚、歪着脑袋凑到他脸底下,一个劲一个劲地问:“你说啥?你刚才说啥?” “你到底说啥啊?” 靳卓斯遏制住推开他的冲动,嘴唇一动,说:“……没事。”威胁 苏蘅从溯舟心理中心的会议室开完会出来,一会儿就要到和乔苒约定的时间。穿过明亮的走廊,左边淡蓝色墙面上挂着众多优秀心理师的照片和资料介绍,右侧木质墙面中间镂空出置物架,摆放着绿油油的盆栽和艺术画,显得环境十分典雅宁和。 前台的接待小姐姐正熟稔地和一个人交谈,苏蘅认出是自己师哥回来了,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师哥,你又帅了!” 蒋回川穿一件深蓝色毛呢西装搭配棕色领带,身材伟岸高大,发型打理得帅气有型,戴一架无框眼镜,睿智精明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仿佛直击人的心灵,每一寸都勾勒出成熟优雅的男性魅力。 他刚从香港结束完交流活动回来,就听说了苏蘅遇袭的事,看见苏蘅真人出现在眼前,连忙担忧地上手检查。 “让我看看伤到哪了?” “我没事。”苏蘅乖乖笑着由他检查。 蒋回川握住苏蘅的手说:“这个个案如果你不想做,可以转手给别人。” 苏蘅知道师哥是担心自己,回握住他的手,露出宽慰的笑。 “谢谢师哥,但我还是想要尽全力完成。” 蒋回川看他这样就知道心意已决,苏蘅一旦开始就鲜少有放弃的时候,况且他也相信师弟有能力成功解决。 “好吧,如果你遇到难点就和我讨论。” “好。” 蒋回川不放心地嘱咐苏蘅几句,等他到治疗室时离约定时间超出了三分钟,这时乔苒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抱歉,我来晚了。” “没关系。应该是我先向您道歉。”乔苒穿着职业套装,包臀设计勾勒出曲线美,干练中不失成熟妩媚。 “我为我丈夫对您做的事深感愧疚,他就是一个会为嫉妒丧失理智的人。我已经和他说明白了,他绝对不会再袭击您了。” “谢谢,我想了解您回去之后怎么和他谈的,又是如何说服他的?” 上周乔苒还面对丈夫强烈的占有欲束手无策,今天却有了招架之力,还能成功说服,难道是已经看清丈夫的婚姻骗局了吗? “和您聊完之后我回家和他说,‘我们谈一谈。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你,有时候我根本理解不了你在想什么。’他反问我,在一起这么久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发疯一样吼我,说什么,我肯定知道!我必须知道!”说到这儿,乔苒耸肩,“就是这样,平和的交流我们根本进行不下去,他一点就炸。他问我是不是心理师让我这么说的,我说,‘我的心理师都看出来你心理有问题,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本意是想让他注意自己的情绪,没想他却迁怒于您。当天晚上我知道他袭击您之后,我就和他说,如果再有这类事发生,我们就离婚。” 竟然是这么直接的威胁,确实该用“威胁”这个词,因为乔苒神态骄矜,此刻全身都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权威,像是手中捏紧栓住野狗的绳索。 苏蘅心一紧,对她丈夫这样的易怒又控制欲强的人来说,这样的话极有可能会激怒他,效果往往适得其反。 “他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哭了,难以接受地嚎啕大哭,露出丧家犬一样的颓相,他说他再没有力气管我了,然后他平静了、成熟了,不再妄想能控制我。他哭的时候我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哭,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仿佛把他淤积在我心里很长时间的污浊和尘泥全都吐了出去。” 他的反应完全不符苏蘅的想象,但乔苒的这种报复的快感确实体现出对他积怨已久。 像是凤凰男这类人,绝对不可能接受妻子提离婚,一旦离婚那他们精心伪装和苦心蛰伏便全部功亏一篑,好不容易找到成功的捷径怎么甘心放弃? “您能疏解自己的一腔怨怼,我也为您感到高兴,但您好像并没有听我的建议,和他心平气和的谈。”他们两人的交流,每次都是针锋相对,要么是争吵和怒火,要么就是痛苦和眼泪。 乔苒很不悦地皱起眉:“我每次都是很心平气和地和他谈,但是他只会发火,除了和我吵之外讲不了任何道理,他脾气这么差,我根本和他说不通。” “可是在两性亲密关系中,用‘分手’和‘离婚’来逃避争端、解决矛盾并不是好办法。” “但是我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了,尽管方法不是您想的那样,但是殊途同归,何况,要不是您上次给我的建议,我也想不到‘离婚’这一招。” “您说‘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难道您不想和他离婚,还想和他继续生活?” 这可不是殊途同归,苏蘅想不明白,有一个狼子野心还脾气暴躁的丈夫为什么不离婚,还留着过年吗? “我知道您希望我离婚,但是相比和他离婚,我更希望他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总是和我发火。” 乔苒很敏锐,很聪明,苏蘅昨天只是略微暗示了一点,她便看穿了苏蘅的想法。苏蘅心道不好,心理师忌讳把自己的想法和愿求传递到来访者身上,他为乔苒考虑希望她能离婚,从丈夫的阴谋诡计中逃脱出来,却忘了听一听乔苒自己的诉求。 苏蘅心里一团乱,但他不能露怯,要是心理师自己先迷茫,来访者又怎么相信他能帮助自己摆脱迷茫。 “您对丈夫的为人真正了解过吗?他除了控制您和朋友的交往,对您的事业、公司、财产有没有干预?” “他不会。” “不会?” 乔苒冷哼一声,“他沉浸在自己的体育事业里无法自拔呢,没兴趣管公司,再说公司那点事儿我自己完全可以管好。” 这和苏蘅一开始的想法大相径庭,他以为丈夫应该贪图乔苒的家产才对。 “你丈夫的体育事业发展很好吗?” 乔苒轻笑一下,眼波微动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吧,打球上不了名次,钱也赚得少,训练又苦又累,真不知道他到底图什么。我工作赚的钱他连一个零头都够不上,我好吃好喝供着他,资助他训练,他还有脾气和我闹、冲我发火,也太不识抬举了。” 乔苒形状漂亮的眼睛迸发出犀利的光芒,那是来自身经职场数年打磨的自信和锋芒。 “索性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朝苏蘅笑意晏晏,“我想他以后会压抑住自己不正常的占有欲,久而久之他就会发现,我和异性的社交活动没他想的那么不堪,一切都是他自己胡思乱想,时间长了他就能放下了。” “谢谢您,苏医生,和您交流帮了我大忙,咨询的效果我很满意。”乔苒说罢起身,走上前和他握手。 但苏蘅并没有从中感受到离别道谢的柔软,而是强硬,不是功成身退,而是逼迫苏蘅功成身退。 刚才苏蘅注意到乔苒时不时看手表,估计是要去忙工作,他不由得想起靳卓斯,可能是工作狂分秒必争的精神让他产生了联想? 乔苒道谢之后便走了,下周应该不会再来,这个个案顺利结束了。 可是苏蘅坐在沙发上愣神,乔苒无疑并没有掌握和丈夫沟通的正确方法,可是现在丈夫因为知道妻子不会再纵容他,他们随时可能离婚而愿意收敛、压制自己的脾气。就像被惯坏的小孩子,不能溺爱,偶尔需要一些惩戒来树立威信,让他知道不乖是不对的,这样才能学会懂事听话。 这也算是殊途同归? 纷杂错乱的情绪让苏蘅头疼,他站起身,走到窗沿打开窗户喘口气,梧桐树凋落的枯叶打着卷四处乱飘。 靳卓斯正在办公室处理游戏建模精化的收尾工作,门突然被推开,来人门都不敲,直接冲进来。 靳卓斯知道是霍晓,除了他没人有这么大胆子。 “靠!”霍晓蒙的把文件摔在办公桌上,英俊的脸上满是煞气。 靳卓斯面无表情继续建模,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途锐那个女总欺人太甚!我和他们公司一群老总去打高尔夫,临走的时候从更衣室出来她突然对我动手动脚,正好让他老公看见,我俩差点打起来。” “妈的,真是晦气!” 霍晓叉着腰在那火冒三丈,靳卓斯个没人性的一点反应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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