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rdo;简玉珩显然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的回答,他以为世上的女子都是柔顺多情的,至少见了他是这样的,简玉珩的眼睛睁大,仔细看了看眼前这矮他一头的姑娘,明明就是一张乖乖巧巧的脸蛋儿,眼睛里却带着近乎偏执般的倔强,反握过来的小手冰冰凉,他知道她此刻是害怕的,甚至是慌乱的,但这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偏就是不服气儿的犟。
到底是在人家宅里,简玉珩的脾气发不出来,也不敢发,只得咬着牙笑,上下槽牙相撞,咯吱咯吱地响。
莞尔见自己玩笑开的似乎有点儿过,不等简玉珩再说话,松开了握着他的手,一边儿笑一边嘴上还说着:&ldo;罢了罢了,瞧你那后颊鼓的像个松鼠似的,怕是上了火肿了牙龈,你年纪轻火气盛,可别在我这儿憋出什么病来。&rdo;
他当初折了她一只手臂,她虽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小人,但这笔账她可还清清楚楚地记着,简家日渐没落,恐怕早晚有一天要攀附林家来稳定势力,只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临了。
☆、第6章琴瑟且和鸣(一)
&ldo;少爷!少爷,少爷你到底怎么了?&rdo;简玉珩的贴身书童竹山抱着他的笛子和佩剑,硬生生地追了少爷两条街,任他喊得如何悲切哀婉,简玉珩就是不回头来看他一眼。
竹山此时一头的雾水,刚刚少爷和林大人告别时还好好的,可这一转身突然就拉下脸,连马车都不坐,迈开腿儿就往前走,竹山的脚力没简玉珩的好,诚然又不敢抱怨什么,只得苦着脸在后面跟着。
也不知道走出去多久,简玉珩突然停在了一条没人的胡同儿里,冷着脸转过身来,一脚踢翻了别人家装土豆的筐子,他的一对眉毛快要拧成结,嘴角也因为气愤微微颤抖着,&ldo;你说,你说,那个女人在骄傲些什么!你看看这京城里,哪个女子见了我是她那副德行,还说我是松鼠,我看她才是松鼠,她全家都是松鼠!&rdo;
&ldo;好好好,她全家都是松鼠,少爷您快消消气。&rdo;竹山终于明白了原因,额头上都泌出了丝丝的冷汗,他家少爷还从没在女人手上栽过,这次这气儿生的也不是没由头。
&ldo;咯吱,咯吱&rdo;
奇怪的声响在竹山脑袋顶上响起,他微抬头,见少爷的腮帮子又鼓了起来,正兀自站在那儿错着牙咯吱咯吱地响,那林家的小姐不说还好,这一说倒还真有几分像,竹山想笑,但又寻思少爷是真的动了气,咬咬牙床想忍回去,怎也没料到这一咬出了事儿,竹山感觉到自己的腮帮子也鼓了起来,饶是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空气一下子变得肃穆,简玉珩眼睛眯起来,快成了一条线,他拳头紧紧地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ldo;你想干什么!&rdo;
&ldo;少爷,您千万别动气儿。&rdo;竹山心道不妙,先发制人地跳上前,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儿,小心翼翼地伺候着,&ldo;我是笑那丫头有眼无珠,珩少爷是何等的人物,屈尊向她示好她还不下跪谢恩,许是那脑子被门夹坏了,过两天就巴巴的来咱府上磕头认错了啊。&rdo;
&ldo;你说真的?&rdo;简玉珩袖子拂了拂,气消下去不少,但胸口依然闷得厉害。
&ldo;少爷笛子吹了曲儿也唱了,也是完成老爷给的任务了,还去管她的态度作甚,等少爷您今后娶了她,任她再怎么犟,到底还不是您的掌上之物?&rdo;竹山的马屁拍的响,这边儿的马蹄子也踏的亮,简玉珩仔细想了想,左右也就是这么个道理,撸了撸袖子,准备和竹山一道回府去。
&ldo;少爷,您这胳膊,还是先找个地方洗了,回去让老爷看到,免不了又是一顿说教。&rdo;竹山指了指他的胳膊,对简玉珩说道。
胳膊上是山竹花了大半个晚上给少爷描上去的谱子,少爷笛子学的仓促,记不住那么长的曲儿,就让竹山连夜抄在了他的胳膊上,可即使是这样,他演奏的时候,还是没能把结尾吹出来,原因竟是结尾的谱子被袖子遮住,当着太多的人,不好意思去撸袖子找谱。
&ldo;遮着点就好,这法子挺邪乎,早上我用这谱子练手,品花楼那卖艺不卖身的容雪姑娘多望了我几眼,今晚上再上一趟品花楼,谱子我得留着。&rdo;简玉珩一口气儿把话说完,小心翼翼地将袖口掩好,那样子仿佛是怕劲儿使大了抹花了墨迹。
竹山手揉了揉眉心,身子颇感乏力,两年前少爷撞了头大病一场,太夫人因着他也染了病,重的几乎下不来床,差点就撒手人寰,那时的少爷沉默了好一阵子,在太夫人面前也拿出了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儿,他本以为少爷会长大,没想到他过了两年还是这副泼皮无赖的样子,一点儿没变。
林家后宅,莞尔这儿也气的够呛,念夏在旁边哄,苏染白立在一边儿笑。
&ldo;你看看他,哪里来的高傲劲儿,还我都听见了吧,到底是他眼瞎还是我耳聋,姑奶奶站的那么近自然听见了,用得着他一通废话!&rdo;莞尔的手一会儿摊开,一会儿又向前伸,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也难怪苏染白笑,她此时此刻的这副样子,就像是老母鸡被掏了窝子里的蛋,急的伸脖子蹬腿儿的,一刻也不安宁。
莞尔心里有火,折了胳膊的缘由还不能告诉眼前这二位,便只能诟病于他的言辞,从简玉珩走了至现在,莞尔的嘴还没停过,且她骂出来的那些个话,压根儿就没重过样。
苏染白到底是忍不住了,左手二指指尖抵住右手掌心,做了个停下来的手势,却不料被莞尔幽怨地瞪了一眼,只听那自称姑奶奶的小丫头捏着一副嗓子,怪声怪气儿地道了一句:&ldo;左右这琴是你弹得,要嫁也是你去嫁,我可不给你收拾烂摊子。&rdo;
念夏见自家小姐眼冒金光,定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赶忙走了两步,将身子横亘在莞尔和苏染白之间,以此来挡住自家小姐的视线,她抿了抿嘴,好声好气地对莞尔说道:&ldo;小姐,先生是男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替你上花轿啊。&rdo;
&ldo;谁叫他去坐花轿了,七八个精壮的汉子也抬不动他这尊假佛。&rdo;莞尔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直接噤了声,苏染白是他的师父,虽说平时玩闹地过分些他不计较,但莞尔的心里总得有点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世上哪有闺女暗地里嚼自己父亲的舌根子的。
可她这心里面实在是不太平,只怕用不了几天,那边简家就要来林宅上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就是想反抗也没有法子,况且她这命是林家救的,自己到底是顶了人家的身子活着,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顺着自己的私心恩将仇报。
但莞尔不反抗,不代表她就会委屈着自己活得不痛快,这送上门来的便宜夫君,她要,但她这未来的路,也要开始着手为自己打点一二了。
送走苏染白,莞尔拉着念夏给她描了个轻巧可人儿的妆,刨出了自己早压了箱底儿的浅绿色裙子,那是林记成寻了京城上好的裁缝给她做的,莞尔穿着也不知道是什么缎子,反正那衣领子划过脖子的时候,仿佛比自己的皮肤还要柔和上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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