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要听你道歉。”许言看着他,“我是想让你愧疚。” “如果你真的愧疚了,或者换个说法,如果你真的爱我,但凡你占了这两个里的任何一种,你就应该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不打扰我,对吧?” 沈植低着头,一字一句:“做不到。” “误会你是我的错。”他声音发抖,深呼吸之后才勉强平复,“但是许言,我真的不是因为报复才要跟你试试。” “报复”这两个字一直像插在心上的刀,沈植甘愿揽下所有错,唯独这个不行,他不能认,因为他确确实实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许言的手指无意识动了动,不知道是被“报复”还是“试试”中的哪一个刺中。他说:“跟一个给自己下药的人在一起试试,除了报复没别的可能。” “不是。”沈植仍然很坚持地否认,他抬起头,发红的双眼直视许言,“我只是不想和你变成陌生人。” “你跟我告白,我没给你回应,你就躲了我整整四个月。” “生日那晚之后,你们出去田野调查,回来以后我去找你,你说不会再烦我了。” “我没体会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的声音变轻,“所以我当时不知道自己是喜欢你的。” “要跟你试试,是因为不想失去你。”沈植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仍然说,“不是报复。” 他很少,几乎没有跟许言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他记得蓝秋晨提到过,有时候吃了药会提升表达欲,会很想说话。大概是刚刚吃的药起效了,沈植想。 但他猛然又想到,吃下去的那七颗药后来被自己吐掉了。 许言却忽地低笑一声——沈植说喜欢他。在他们“试试”之前,在将近七年多之前,沈植就喜欢他,哪怕觉得是他下的药,也仍然不想失去他。 这过于离谱,许言笑着问:“不想失去我,所以在后来在一起的四年里冷暴力我,忽视我,消磨我?” “沈植,你做的哪件事不是在把我往外推让我滚蛋,那是不想失去我的样子?” 沈植手握成拳,死死压在沙发上,指关节发白,说话都困难:“所以对不起……我明明是跟自己过不去,跟那个误会过不去,但是却伤害了你,对不起。” “你有病。”许言看他几秒,突然说。 沈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角抿出淡笑,目光也空:“是,我有病。” 他知道许言说的你有病只是口语,但仍有被狠狠刺伤的感觉——毕竟他真的有病,需要定时看医生、不间断吃药的有病。 “……”许言觉得太阳穴生疼,“我困了,先回去了。” 肺里的空气像被立刻抽空,人都恍惚地悬浮起来,沈植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许言要走了。可他找不到要许言再多留片刻的理由,苍白的唇动了动,也只能嘶哑地叫一声:“许言……” 许言站在沙发边,盯着他看了会儿,走过来,走到他面前。 沈植仰头,表情就像在沙漠里日夜跋涉精疲力尽后终于等到雨将来临的征兆。但许言只是俯视着那张瘦削的脸,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当陌生人就行了,沈植。” 这个提议注定不会得到任何回答,沈植狠咬紧牙关,若无其事地低下头,伸手去拉许言的左手,在他空空如也的中指上摩挲,问:“戒指呢?” 许言微微皱眉,把手抽出来:“跟你没关系。”他出席场合的时候才会搭配搭配,私下里一向怎么简单怎么来,并不喜欢戴着饰品。 “我等你。”沈植忽然抬头,看着他说。 许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沈植顿了顿,又开口,每个字都咬得艰涩且用力:“等你结束这段感情,想换个人开始。” 房间里只剩空调运行的声响,许言盯住沈植的眼睛,半晌才问他:“你等我分手?” 沈植的下颚线绷紧:“对。” “你要当备胎?” 胸膛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了几下,沈植说:“对。” 许言蓦地笑起来:“沈植。” “沈律师。”他这样叫他,带着不可置信的荒谬感,难以想象沈植这么骄傲冷静的人会说出这种话,“你难道忘了,你就是上一段感情里被结束的那个。” 怎么可能忘,但即使这样——沈植强撑着站起身:“我想重新开始。” 许言顺着他站起来的动作往后退一步,保持距离:“没必要。” 像刀枪不入的盾,不论是眼神还是表情,许言都和三年前一样干脆果决,不给任何余地,不留任何机会。沈植按捺不住心头胀痛,觉得太远了,一定要碰到许言才能好——他伸手又去抱他,下巴扣在许言肩头,喉咙哽咽:“那我也等。” 他把人搂紧,同时感到耳朵里正涌进嘈杂的、尖锐的异响,来势汹汹地占领听觉,直堵到喉咙,要他耳不能闻口不能言。沈植张了张嘴,却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意识被恐慌占据,他预见自己即将露出马脚,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他没办法痛快地放手,让许言离开。 但他最终还是松开手,用摇摇欲坠的平静表象极力掩饰身体和大脑中的波涛汹涌。沈植垂下眼,睫毛遮盖涣散的瞳孔,他全身肌肉变得僵硬,难以动弹,声音也低哑:“回去休息吧。”可其实他根本不能辨别自己说出口的到底是不是这五个字。 许言在他脸上打量,见他脸色惨白,直立在那里,看起来疲惫万分,像碰一下就会倒。许言摸了摸自己的下颚,刚刚沈植抱得紧,脖子上的一根项链刚好抵在他下颚旁,压得有点疼。 “你也好好休息。”许言说,他转过身走出房间,关门时看见沈植仍然站在原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门关上,沈植闭上眼,调整呼吸,他试图往卧室走,但很困难,必须要扶着什么才行。几步路的距离花了将近两分钟才走完,他撑着床沿,另一只手去枕头下拿药盒,开盖子的时候手腕不受控地颤抖了一下,那一格里的十几颗药丸零零散散全洒在床上。 沈植盯着它们看,渐渐地那些药和床单扭成了一团,像漩涡,画面转动时引出反胃感。他只得闭起眼,手肘失力,整个人倒在床上,放任自己下沉、下陷。 作者有话说: 沈植日记:老……老婆……(失去意识,吧唧倒下 从北京回来后许言又一头栽进香水广告的拍摄里,花了一个多星期,终于完事。王雯安列出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许言看了看,下期封面邀请的是虞雪,早就定了的,拍摄地点在一个小岛上,但他还没提前去看过,因为实在抽不出空。 “要不让其他摄影师过去看看?或者我去?”王雯安建议。 “没事,我就这习惯,自己拍自己踩点,心里有数。虞雪的时间更紧,没空在现场等我们商量位置和角度。”许言翻着行程,“下周日吧,那天我休息,暂时没别的事,我自己去一趟。” “估计会下雨。”王雯安立刻打开天气预报,“没错,是会下雨,但不知道是不是下一整天,天气差的话光线不好挑,很可能白跑一趟。” 许言点点头:“我到时候再看吧。” 今天他下班早,跟许年约了回家吃饭。吃完饭一家人坐在客厅,谈起许言新买的房,许燊问装修得怎么样了,许言回答:“它目前还是一个完整的毛坯房。” 许燊:“……” “哎呀,哥找的那个设计师太忙了,估计得等到秋天才能动工。” “没办法,看了那么多样例,就看中他的风格。”许言说,“反正不急,设计师定好了,到时候都交给他就行。” 聊了会儿天,许言和许年离开家,两人走到车边,许言手搭在门把上,想了想,他回头问:“你今天怎么了?感觉不太开心啊。” 不但话少了,还总走神,刚刚喝茶的时候数次误拿起许言的杯子。 许年耷拉着脑袋:“不知道。” “你老婆呢?” “出差,还没跟我说什么时候回来。” 许言抬头看看天,叹了口气:“上我车吧,找个地方喝酒。” 两人到了常去的清吧,许言让老板开了瓶酒,老板问想兑点什么,红绿茶还是其他饮料,许年摆摆手:“不兑了,就这么喝吧。” 许言看他一眼——他弟今晚是奔着喝醉去的。 “吵架了?”许言问。 “没有,就觉得……”许年皱皱眉,“姐姐怪怪的。” “怎么怪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和平常差不多,是我自己感觉出来的,不知道怎么说。”许年仰头灌了半杯酒下去,“她又总是很忙,要出差,我公司里事也多,没什么机会谈谈。” “你想谈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就是……”许年挺委屈地看着桌面,“可能是想她了吧,太久没有两个人一起好好待着了。” 许言就笑:“想老婆了就去跟她说,在这儿难受没用的。” “这不就是问题所在嘛,我感觉她最近好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问她什么都说没事,我有很多话就讲不出口了突然。” “理解。”许言说,“等她回来好好谈谈吧,结婚三年多,总不能连这点事都过不去。” 许年缓慢地点了一下头,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问问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问完,两人又聊了半个多小时,许年期间隔几分钟就看手机,但一直没收到叶瑄的回复。许言眼见着他弟的表情越来越down,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只能一边给他倒酒企图麻醉他的悲伤一边安慰:“估计还在忙,或者睡了,出差这么累,难免的。” “我没事,我很好。”许年痛饮一杯苦酒。 他醉醺醺撩起眼皮,见许言也正迷迷瞪瞪地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酒杯,转来转去地看。犹豫很久,许年嘟囔着说:“哥,我问你个事。” “嗯?” 许年坐起来一点,看着许言:“你回国这段时间里,沈植有来找你吗?” 酒杯停止转动,许言盯着摇摇晃晃的酒:“怎么了。” “没怎么,就问问。”许年从食盘里摸了根小鱼干,放在嘴里慢慢嚼,“我以前觉得他是个目中无人的臭脾气富二代来着。” “不至于。”许言淡淡说。目中无人不至于,顶多是目中无他,臭脾气也不至于,顶多是冷暴力…… “嗯,后来我听说他放着ceo不做,跟家里断了关系,跑去读法律,就觉得他还挺……怎么说,挺敢的,肯定有不少人等着看他笑话。” “我也跟他合作过,不带感情色彩地说,他的专业能力是真的很强……是不是脑袋好的人其他方面多少欠缺点儿?” 许言早醉了,混混沌沌地只能挑重点抓,他问:“你们合作过?” “啊,啊对。”许年是个喝多了就什么都往外倒的主儿,“就……去年吧,那会儿,我……我干什么来着?哦,搞收购,然后不是请了懿新的律师做顾问么,那边的合伙人给我推了沈植。” “哥,你知道我们得公私分明,是吧,虽然我对他非常有偏见,但合伙人那样子,摆明了就是要亲手带沈植,我就没拒绝……” “沈植写的所有材料,呃,尽调报告、意见书什么的,我都看过。当时还挺纳闷……他一个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来。后来……后来和律所合伙人吃饭,他跟我说沈植当时是推掉了其他业务,专心在做我这一个。而且……最开始,是沈植自己提出要负责这个项目的,说愿意无报酬接手。” “公司跟他对接的经理也说,沈律师每次发资料核对问题都是凌晨四五点,但……但你白天无论什么时候找他,也都能及时回复,好像不用睡觉。” “哥,他真的不用睡觉吗?”许年喝大了,什么都敢问,他瞅着许言,“你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睡觉吗?他是不是ai啊?” 睡,不但要睡,偶尔还会赖床,要许言好声好气地趴在他枕头边提醒他今天早上有会,千万不能迟到。沈植通常一开始是没动静的,最后会在许言威胁说你再不醒我亲你了啊,并且真的在他脸上啵啵啵用力亲几下之后才睁眼,让许言别吵。 许言揉揉眼睛,说:“忘了。” “反正他做出来的东西真的很牛……后来还额外给了一份几百页的分析材料,都是他摸透公司情况之后……写出来的投融资建议和各种风险评估,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有律师会花心思给免费写这个的……” “再加上他好歹是管理过大集团的人……啊,真的,比投行分析师还专业,法务部看了都没话说。公司几个市场投资相关的部门现在……还在用他写的材料做参考……我也是,那沓材料确实很有用。” “他的脑子我真的很佩服,但是哥,要是他真来找你了……”许言猛灌一口酒,忿忿说,“你也要想明白,不能再让自己受委屈了,你俩合不合适,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就算他拿着住院单来你面前装可怜,也不能心软,知道吗?” 许言皱起眉:“什么住院单。” “喔……说漏嘴了。”许年懊恼地捏捏后颈,迷迷糊糊,“我听说他去北京出差,结果上星期进医院了,不知道现在出来没有,搞不好还在北京的某个病房里。” “他们那行本来就是透支身体,沈植在律所又是有案源能创收的,估计压力更大吧,吃不消了也正常……”许年说着,头快磕桌子上了,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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