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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第1页）

且说次日宝玉宝钗同起，宝玉梳洗了，先过贾母这边来。这里贾母因疼宝玉，又想宝钗孝顺，忽然想起一件东西来。便叫鸳鸯开了箱子，取出祖上所遗的一个汉玉玦，虽不及宝玉他那块玉石，挂在身上却也希罕。鸳鸯找出来递与贾母，便说道：&ldo;这件东西，我好象从没见的。老太太这些年还记得这样清楚，说是那一箱什么匣子里装着，我按着老太太的话一拿就拿出来了。老太太这会子叫拿出来做什么?&rdo;贾母道：&ldo;你那里知道?这块玉还是祖爷爷给我们老太爷，老太爷疼我，临出嫁的时候叫了我去，亲手递给我的。

还说：&lso;这玉是汉朝所佩的东西，很贵重，你拿着就象见了我的一样。&rso;我那时还小，拿了来也不当什么便撩在箱子里。到了这里，我见咱们家的东西也多，这算得什么，从没带过，一撩便撩了六十多年。今儿见宝玉这样孝顺，他又丢了一块玉，故此想着拿出来给他，也象是祖上给我的意思。&rdo;一时宝玉请了安，贾母便喜欢道：&ldo;你过来，我给你一件东西瞧瞧。&rdo;宝玉走到床前，贾母便把那块汉玉递给宝玉。宝玉接来一瞧，那玉有三寸方圆，形似甜瓜，色有红晕，甚是精致。宝玉口口称赞。贾母道：&ldo;你爱么?这是我祖爷爷给我的，我传了你罢。&rdo;宝玉笑着，请了个安谢了，又拿了要送给他母亲瞧。

贾母道：&ldo;你太太瞧了，告诉你老子，又说疼儿子不如疼孙子了。他们从没见过。&rdo;宝玉笑着去了。宝钗等又说了几句话，也辞了出来。

自此，贾母两日不进饮食，胸口仍是膨闷，觉得头晕目眩，咳嗽。邢王二夫人、凤姐等请安，见贾母精神尚好，不过叫人告诉贾政，立刻来请了安。

贾政出来，即请大夫看脉。不多一时，大夫来诊了脉，说是有年纪的人，停了些饮食，感冒些风寒，略消导发散些就好了。开了方子，贾政看了，知是寻常药品，命人煎好进服。以后贾政早晚进来请安。一连三日，不见稍减。

贾政又命贾琏打听好大夫，&ldo;快去请来瞧老太太的病。咱们家常请的几个大夫，我瞧着不怎么好，所以叫你去。&rdo;贾琏想了一想，说道：&ldo;记得那年宝兄弟病的时候，倒是请了一个不行医的来瞧好了的，如今不如找他。&rdo;贾政道：&ldo;医道却是极难的，越是不兴时的大夫倒有本领。你就打发人去找来罢。&rdo;

贾琏即忙答应去了，回来说道：&ldo;这刘大夫新近出城教书去了，过十来天进城一次。这时等不得，又请了一位，也就来了。&rdo;贾政听了，只得等着，不提。

且说贾母病时，合宅女眷无日不来请安。一日，众人都在那里，只见看园内腰门的老婆子进来回说：&ldo;园里的栊翠庵的妙师父知道老太太病了，特来请安。&rdo;众人道：&ldo;他不常过来，今儿特来，你们快请进来。&rdo;凤姐走到床前回了贾母。岫烟是妙玉的旧相识，先走出去接他。只见妙玉头带妙常冠，身上穿一件月白素绸袄儿，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拴着秋香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手执塵尾念珠，跟着一个侍儿，飘飘拽拽的走来。岫烟见了问好，说是：&ldo;在园内住的时候儿，可以常来瞧瞧你;近来因为园内人少，一个人轻易难出来。况且咱们这里的腰门常关着，所以这些日子不得见你。今儿幸会。&rdo;妙玉道：&ldo;头里你们是热闹场中，你们虽在外园里住，我也不便常来亲近。如今知道这里的事情也不大好，又听说是老太太病着，又惦记着你，还要瞧瞧宝姑娘。我那管你们关不关?我要来就来，我不来，你们要我来也不能啊。&rdo;岫烟笑道：&ldo;你还是这种脾气。&rdo;

一面说着，已到贾母房中。众人见了，都问了好。妙玉走到贾母床前问候，说了几句套话。贾母便道：&ldo;你是个女菩萨，你瞧瞧我的病可好的了好不了?&rdo;妙玉道：&ldo;老太太这样慈善的人，寿数正有呢。一时感冒，吃几帖药，想来也就好了。有年纪的人，只要宽心些。&rdo;贾母道：&ldo;我倒不为这些。

我是极爱寻快乐的。如今这病也不觉怎么着，只是胸膈饱闷。刚才大夫说是气恼所致。你是知道的，谁敢给我气受?这不是那大夫脉理平常么?我和琏儿说了，还是头一个大夫说感冒伤食的是，明儿还请他来。&rdo;说着，叫鸳鸯：&ldo;吩咐厨房里办一桌净素菜来，请妙师父这里便饭。&rdo;妙玉道：&ldo;我吃过午饭了，我是不吃东西的。&rdo;王夫人道：&ldo;不吃也罢，咱们多坐一会，说些闲话儿罢。&rdo;妙玉道：&ldo;我久已不见你们，今日来瞧瞧。&rdo;又说了一回话，便要走。

回头见惜春站着，便问道：&ldo;四姑娘为什么这样瘦?不要只管爱画劳了心。&rdo;

惜春道：&ldo;我久不画了。如今住的房屋不比园里的显亮，所以没兴头画。&rdo;妙玉道：&ldo;你如今住在那一所?&rdo;惜春道：&ldo;就是你才来的那个门东边的屋子，你要来很近。&rdo;妙玉道：&ldo;我高兴的时候来瞧你。&rdo;惜春等说着送了出去。回身过来，听见丫头们回说大夫在贾母那边呢，众人暂且散去。

那知贾母这病日重一日，延医调治不效，以后又添腹泻。贾政着急，知病难医，即命人到衙门告诉，日夜同王夫人亲侍汤药。一日，见贾母略进些饮食，心里稍宽，只见老婆子在门外探头。王夫人叫彩云看去，问问是谁。

彩云看了是陪迎春到孙家去的人，便道：&ldo;你来做什么?&rdo;婆子道：&ldo;我来了半日，这里找不着一个姐姐们，我又不敢冒撞，我心里又急。&rdo;彩云道：&ldo;你急什么?又是姑爷作践姑娘不成么?&rdo;婆子道：&ldo;姑娘不好了!前儿闹了一场，姑娘哭了一夜，昨日痰堵住了。他们又不请大夫，今日更厉害了。&rdo;彩云道：&ldo;老太太病着呢，别大惊小怪的。&rdo;王夫人在内已听见了，恐老太太听见不受用，忙叫彩云带他外头说去。岂知贾母病中心静，偏偏听见，便道：&ldo;迎丫头要死了么?&rdo;王夫人便道：&ldo;没有。婆子们不知轻重，说是这两日有些病，恐不能就好，到这里问大夫。&rdo;贾母道：&ldo;瞧我的大夫就好，快请了去。&rdo;王夫人便叫彩云：&ldo;叫这婆子去回大太太去。&rdo;那婆子去了。这里贾母便悲伤起来，说是：&ldo;我三个孙女儿：一个享尽了福死了;三丫头远嫁，不得见面;迎丫头虽苦，或者熬出来，不打量他年轻轻儿的就要死了!留着我这么大年纪的人活着做什么!&rdo;王夫人鸳鸯等解劝了好半天。那时宝钗李氏等不在房中，凤姐近来有病，王夫人恐贾母生悲添病，便叫人叫了他们来陪着，自己回到房中，叫彩云来埋怨：&ldo;这婆子不懂事!以后我在老太太那里，你们有事，不用来回。&rdo;丫头们依命不言。岂知那婆子刚到邢夫人那里，外头的人已传进来，说：&ldo;二姑奶奶死了。&rdo;邢夫人听了，也便哭了一场。现今他父亲不在家中，只得叫贾琏快去瞧看。知贾母病重，众人都不敢回。可怜一位如花似月之女，结缡年馀，不料被孙家揉搓，以致身亡。又值贾母病笃，众人不便离开，竟容孙家草草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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