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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第1页）

到了次日早起，觉黛玉又缓过一点儿来。饭后，忽然又嗽又吐，又紧起来。紫鹃看着不好了，连忙将雪雁等都叫进来看守，自己却来回贾母。那知到了贾母上房，静悄悄的，只有两三个老妈妈和几个做粗活的丫头在那里看屋子呢。紫鹃因问道：&ldo;老太太呢?&rdo;那些人都说：&ldo;不知道。&rdo;紫鹃听这话诧异，遂到宝玉屋里去看，竟也无人。遂问屋里的丫头，也说不知。紫鹃已知八九：&ldo;但这些人怎么竟这样狠毒冷淡!&rdo;又想到黛玉这几天竟连一个人问的也没有，越想越悲，索性激起一腔闷气来，一扭身便出来了。自己想了一想：&ldo;今日倒要看看宝玉是何形状，看他见了我怎么样过的去!那一年我说了一句谎话，他就急病了，今日竟公然做出这件事来。可知天下男子之心真真是冰寒雪冷，令人切齿的!&rdo;

一面走一面想，早已来到怡红院。只见院门虚掩，里面却又寂静的很。

紫鹃忽然想到：&ldo;他要娶亲，自然是有新屋子的，但不知他这新屋子在何处?&rdo;正在那里徘徊瞻顾，看见墨雨飞跑，紫鹃便叫住他。墨雨过来笑嘻嘻的道：&ldo;姐姐到这里做什么?&rdo;紫鹃道：&ldo;我听见宝二爷娶亲，我要来看看热闹儿，谁知不在这里。也不知是几儿?&rdo;墨雨悄悄的道：&ldo;我这话只告诉姐姐，你可别告诉雪雁。他们上头吩咐了，连你们都不叫知道呢。就是今日夜里娶。那里是在这里?老爷派琏二爷另收拾了房子了。&rdo;说着，又问：&ldo;姐姐有什么事么?&rdo;紫鹃道：&ldo;没什么事，你去罢。&rdo;墨雨仍旧飞跑去了。紫鹃自己发了一回呆，忽然想起黛玉来，这时候还不知是死是活，因两泪汪汪，咬着牙，发狠道：&ldo;宝玉!我看他明儿死了，你算是躲的过，不见了!你过了你那如心如意的事儿，拿什么脸来见我!&rdo;一面哭一面走，呜呜咽咽的，自回去了。

还未到潇湘馆，只见两个小丫头在门里往外探头探脑的，一眼看见紫鹃，那一个便嚷道：&ldo;那不是紫鹃姐姐来了吗!&rdo;紫鹃知道不好了，连忙摆手儿不叫嚷。赶忙进来看时，只见黛玉肝火上炎，两颧红赤。紫鹃觉得不妥，叫了黛玉的奶妈王奶奶来，一看，他便大哭起来。这紫鹃因王奶奶有些年纪，可以仗个胆儿，谁知竟是个没主意的人，反倒把紫鹃弄的心里七上八下，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便命小丫头急忙去请。你道是谁?原来紫鹃想起李宫裁是个孀居，今日宝玉结亲，他自然回避;况且园中诸事，向系李纨料理，所以打发人去请他。李纨正在那里给贾兰改诗，冒冒失失的见一个丫头进来回说：&ldo;大奶奶!只怕林姑娘不好了!那里都哭呢。&rdo;李纨听了，吓了一大跳，也不及问了，连忙站起身来便走，素云碧月跟着。一头走着，一头落泪，想着：&ldo;姐妹在一处一场，更兼他那容貌才情，真是寡二少双，惟有青女素娥可以仿佛一二。竟这样小小的年纪，就作了北邙乡女。偏偏凤姐想出一条偷梁换柱之计，自己也不好过潇湘馆来，竟未能少尽姊妹之情，真真可怜可叹!&rdo;

一头想着，已走到潇湘馆的门口。里面却又寂然无声，李纨倒着起忙来：&ldo;想来必是已死，都哭过了，那衣衾装裹未知妥当了没有?&rdo;连忙三步两步走进屋子来。里间门口一个小丫头已经看见，便说：&ldo;大奶奶来了。&rdo;紫鹃忙往外走，和李纨走了个对面。李纨忙问：&ldo;怎么样?&rdo;紫鹃欲说话时，惟有喉中哽咽的分儿，却一字说不出，那眼泪一似断线珍珠一般，只将一只手回过去指着黛玉。

李纨看了紫鹃这般光景，更觉心酸，也不再问，连忙走过来看时，那黛玉已不能言。李纨轻轻叫了两声。黛玉却还微微的开眼，似有知识之状，但只眼皮嘴唇微有动意，口内尚有出入之息，却要一句话、一点泪也没有了。

李纨回身，见紫鹃不在眼前，便问雪雁。雪雁道：&ldo;他在外头屋里呢。&rdo;李纨连忙出来，只见紫鹃在外间空床上躺着，颜色青黄，闭了眼，只管流泪，那鼻涕眼泪把一个砌花锦边的褥子已湿了碗大的一片。李纨连忙唤他，那紫鹃才慢慢的睁开眼，欠起身来。李纨道：&ldo;傻丫头，这是什么时候，且只顾哭你的。林姑娘的衣衾，还不拿出来给他换上，还等多早晚呢?难道他个女孩儿家，你还叫他失身露体，精着来，光着去吗?&rdo;紫鹃听了这句话，一发止不住痛哭起来。李纨一面也哭，一面着急，一面拭泪，一面拍着紫鹃的肩膀说：&ldo;好孩子!你把我的心都哭乱了!快着收拾他的东西罢，再迟一会子就了不得了。&rdo;

正闹着，外边一个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倒把李纨唬了一跳。看时，却是平儿，跑进来看见这样，只是呆磕磕的发怔。李纨道：&ldo;你这会子不在那边，做什么来了?&rdo;说着，林之孝家的也进来了。平儿道：&ldo;奶奶不放心，叫来瞧瞧。既有大奶奶在这里，我们奶奶就只顾那一头儿了。&rdo;李纨点点头儿。

平儿道：&ldo;我也见见林姑娘。&rdo;说着，一面往里走，一面早已流下泪来。这里李纨因和林之孝家的道：&ldo;你来的正好，快出去瞧瞧去，告诉管事的预备林姑娘的后事。妥当了，叫他来回我，不用到那边去。&rdo;林之孝家的答应了，还站着。李纨道：&ldo;还有什么话呢?&rdo;林之孝家的道：&ldo;刚才二奶奶和老太太商量了，那边用紫鹃姑娘使唤使唤呢。&rdo;李纨还未答言，只见紫鹃道：&ldo;林奶奶，你先请罢!等着人死了，我们自然是出去的，那里用这么‐‐&rdo;说到这里，却又不好说了，因又改说道：&ldo;况且我们在这里守着病人，身上也不洁净。林姑娘还有气儿呢，不时的叫我。&rdo;李纨在旁解说道：&ldo;当真的，林姑娘和这丫头也是前世的缘法儿。倒是雪雁是他南边带来的，他倒不理会;惟有紫鹃，我看他两个一时也离不开。&rdo;林之孝家的头里听了紫鹃的话，未免不受用，被李纨这一番话，却也没有说的了。又见紫鹃哭的泪人一般，只好瞅着他微微的笑，说道：&ldo;紫鹃姑娘这些闲话倒不要紧，只是你却说得，我可怎么回老太太呢?况且这话是告诉得二奶奶的吗?&rdo;正说着，平儿擦着眼泪出来道：&ldo;告诉二奶奶什么事?&rdo;林之孝家的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平儿低了一回头，说：&ldo;这么着罢，就叫雪姑娘去罢。&rdo;李纨道：&ldo;他使得吗?&rdo;平儿走到李纨耳边说了几句。李纨点点头儿道：&ldo;既是这么着，就叫雪雁过去也是一样的。&rdo;林之孝家的因问平儿道：&ldo;雪姑娘使得吗?&rdo;平儿道：&ldo;使得，都是一样。&rdo;林家的道：&ldo;那么着，姑娘就快叫雪姑娘跟了我去。我先回了老太太和二奶奶。这可是大奶奶和姑娘的主意，回来姑娘再各自回二奶奶去。&rdo;

李纨道：&ldo;是了，你这么大年纪，连这么点子事还不耽呢。&rdo;林家的笑道：&ldo;不是不耽：头一宗，这件事，老太太和二奶奶办事，我们都不能很明白;再者，又有大奶奶和平姑娘呢。&rdo;

说着，平儿已叫了雪雁出来。原来雪雁因这几日黛玉嫌他&ldo;小孩子家懂得什么&rdo;，便也把心冷淡了，况且听是老太太和二奶奶叫，也不敢不去，连忙收拾了头。平儿叫他换了新鲜衣服，跟着林家的去了。随后平儿又和李纨说了几句话。李纨又嘱咐平儿，打那么催着林家的叫他男人快办了来。平儿答应着出来，转了个弯子，看见林家的带着雪雁在前头走呢，赶忙叫住道：&ldo;我带了他去罢。你先告诉林大爷办林姑娘的东西去罢。奶奶那里我替回就是了。&rdo;那林家的答应着去了。这里平儿带了雪雁到了新房子里回明了，自去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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