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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第1页）

黛玉一想：&ldo;这话怎么顺嘴说出来了呢?&rdo;反觉不好意思，便啐道：&ldo;你找不找与我什么相干!倒茶去罢。&rdo;

紫鹃也心里暗笑，出来倒茶。只听园里一叠声乱嚷，不知何故。一面倒茶，一面叫人去打听。回来说道：&ldo;怡红院里的海棠本来萎了几棵，也没人去浇灌他。昨日宝玉走去瞧，见枝头上好象有了蓇朵儿似的。人都不信，没有理他。忽然今日开的很好的海棠花，众人诧异，都争着去看，连老太太、太太都哄动了，来瞧花儿呢。所以大奶奶叫人收拾园里的树叶子，这些人在那里传唤。&rdo;黛玉也听见了，知道老太太来，便更了衣，叫雪雁去打听：&ldo;若是老太太来了，即来告诉我。&rdo;雪雁去不多时，便跑来说：&ldo;老太太、太太好些人都来了，请姑娘就去罢。&rdo;黛玉略自照了一照镜子，掠了一掠鬓发，便扶着紫鹃到怡红院来，已见老太太坐在宝玉常卧的榻上。黛玉便说道：&ldo;请老太太安。&rdo;退后便见了邢王二夫人，回来与李纨、探春、惜春、邢岫烟彼此问了好。只有凤姐因病未来;史湘云因他叔叔调任回京，接了家去;薛宝琴跟他姐姐家去住了;李家姐妹因见园内多事，李婶娘带了在外居住：所以黛玉今日见的只有数人。

大家说笑了一回，讲究这花开得古怪。贾母道：&ldo;这花儿应在三月里开的，如今虽是十一月，因节气迟，还算十月，应着小阳春的天气，因为和暖，开花也是有的。&rdo;王夫人道：&ldo;老太太见的多，说得是，也不为奇。&rdo;邢夫人道：&ldo;我听见这花已经萎了一年，怎么这回不应时候儿开了?必有个原故。&rdo;

李纨笑道：&ldo;老太太和太太说的都是。据我的糊涂想头，必是宝玉有喜事来了，此花先来报信。&rdo;探春虽不言语，心里想道：&ldo;必非好兆。大凡顺者昌，逆者亡;草木知运，不时而发，必是妖孽。&rdo;但只不好说出来。独有黛玉听说是喜事，心里触动，便高兴说道：&ldo;当初田家有荆树一棵，弟兄三个因分了家，那荆树便枯了。后来感动了他弟兄们，仍然归在一处，那荆树也就荣了。可知草木也随人的。如今二哥哥认真念书，舅舅喜欢，那棵树也就发了。&rdo;

贾母王夫人听了喜欢，便说：&ldo;林姑娘比方得有理，很有意思。&rdo;

正说着，贾赦、贾政、贾环、贾兰都进来看花。贾赦便说：&ldo;据我的主意，把他砍去。必是花妖作怪。&rdo;贾政道：&ldo;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不用砍他，随他去就是了。&rdo;贾母听见，便说：&ldo;谁在这里混说?人家有喜事好处，什么怪不怪的。若有好事，你们享去;若是不好，我一个人当去。你们不许混说!&rdo;

贾政听了，不敢言语，讪讪的同贾赦等走了出来。

那贾母高兴，叫人传话到厨房：&ldo;快快预备酒席，大家赏花。&rdo;叫宝玉、环儿、兰儿：&ldo;各人做一首诗志喜。林姑娘的病才好，别叫他费心，若高兴，给你们改改。&rdo;对着李纨道：&ldo;你们都陪我喝酒。&rdo;李纨答应了是，便笑对探春笑道：&ldo;都是你闹的。&rdo;探春道：&ldo;饶不叫我们做诗，怎么我们闹的?&rdo;李纨道：&ldo;海棠社不是你起的么?如今那棵海棠也要来入社了。&rdo;大家听着都笑了。

一时摆上酒菜，一面喝着，彼此都要讨老太太的喜欢，大家说些兴头话。

宝玉上来斟了酒，便立成了四句诗，写出来念与贾母听，道：海棠何事忽摧隤?今日繁花为底开?应是北堂增寿考，一阳旋复占先梅。

贾环也写了来，念道：

草木逢春当茁芽，海棠未发候偏差。人间奇事知多少，冬月开花独我家。

贾兰恭楷誉正，呈与贾母。贾母命李纨念道：

烟凝媚色春前萎，霜浥微红雪后开。莫道此花知识浅，欣荣预佐合欢杯。

贾母听毕，便说：&ldo;我不大懂诗，听去倒是兰儿的好，环儿做的不好。

都上来吃饭罢。&rdo;宝玉看见贾母喜欢，更是兴头，因想起：&ldo;晴雯死的那年，海棠死的;今日海棠复荣，我们院内这些人，自然都好，但是晴雯不能象花的死而复生了。&rdo;顿觉转喜为悲。忽又想起前日巧姐提凤姐要把五儿补入，&ldo;或此花为他而开，也未可知。&rdo;却又转悲为喜，依旧说笑。

贾母还坐了半天，然后扶了珍珠回去了，王夫人等跟着过来。只见平儿笑嘻嘻的迎上来，说：&ldo;我们奶奶知道老太太在这里赏花，自然不得来，叫奴才来伏侍老太太、太太们。还有两匹红送给宝二爷包裹这花，当作贺礼。&rdo;

袭人过来接了，呈与贾母看。贾母笑道：&ldo;偏是凤丫头行出点事儿来，叫人看着又体面，又新鲜，很有趣儿。&rdo;袭人笑着向平儿道：&ldo;回去替宝二爷给二奶奶道谢：要有喜，大家喜。&rdo;贾母听了，笑道：&ldo;嗳哟!我还忘了呢。凤丫头虽病着，还是他想的到，送的也巧。&rdo;一面说着，众人就随着去了。平儿私与袭人道：&ldo;奶奶说，这花儿开的怪，叫你铰块红绸子挂挂，就应在喜事上去了。以后也不必只管当作奇事混说。&rdo;袭人点头答应，送了平儿出去不提。

且说那日宝玉本来穿着一裹圆的皮袄在家歇息，因见花开，只管出来看一回、赏一回、叹一回、爱一回的，心中无数悲喜离合，都弄到这株花上去了。忽然听说贾母要来，便去换了一件狐腋箭袖，罩一件玄狐腿外褂，出来迎接贾母。匆匆穿换，未将&ldo;通灵宝玉&rdo;挂上。及至后来贾母去了，仍旧换衣袭人见宝玉脖子上没有挂着，便问：&ldo;那块玉呢?&rdo;宝玉道：&ldo;刚才忙乱换衣，摘下来放在炕桌上，我没有带。&rdo;袭人回看桌上，并没有玉，便向各处找寻，踪影全无，吓得袭人满身冷汗。宝玉道：&ldo;不用着急，少不得在屋里的。问他们就知道了。&rdo;袭人当作麝月等藏起吓他玩，便向麝月等笑着说道：&ldo;小蹄子们，玩呢，到底有个玩法。把这件东西藏在那里了?别真弄丢了，那可就大家活不成了!&rdo;麝月等都正色道：&ldo;这是那里的话?玩是玩，笑是笑，这个事非同儿戏，你可别混说。你自己昏了心了，想想罢，想想搁在那里了?

这会子又混赖人了!&rdo;袭人见他这般光景不象是玩话，便着急道：&ldo;皇天菩萨!

小祖宗!你到底撂在那里了?&rdo;宝玉道：&ldo;我记的明明儿放在炕桌上，你们到底找啊。&rdo;

袭人麝月等也不敢叫人知道，大家偷偷儿的各处搜寻。闹了大半天，毫无影响，甚至翻箱倒笼，实在没处去找，便疑到方才这些人进来，不知谁检了去了。袭人说道：&ldo;进来的，谁不知道这玉是性命似的东西呢?谁敢检了去!你们好歹先别声张，快到各处问去。若有姐妹们检着和我们玩呢，你们给他磕个头，要了来;要是小丫头们偷了去，问出来，也不回上头，不论做些什么送他换了来，都使得的。这可不是小事，真要丢了这个，比丢了宝二爷的还利害呢!&rdo;麝月秋纹刚要往外走，袭人又赶出来嘱咐道：&ldo;头里在这里吃饭的倒别先问去。找不成，再惹出些风波来，更不好了。&rdo;麝月等依言，分头各处追问。人人不晓，个个惊疑。二人连忙回来，俱目瞪口呆，面面相窥。宝玉也吓怔了，袭人急的只是干哭。找是没处找，回又不敢回，怡红院里的人吓的一个个象木雕泥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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