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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天突然出现在父亲的书桌边。
他去图书馆的时间我已经掐得很准:每星期五上午,他总是去图书馆恢复一下单身汉的清静日子。
这一天他也把自己恢复成一个学者和忧患意识很重的知识分子,读一个星期的《纽约时报》和《华尔街报》,再浏览一下《泰晤士报》和《读卖新闻》。
他得找到自己在这个创伤累累的地球上的定位。
每隔一个礼拜重新找一次,因为每个礼拜都可能有新的战争版图。
我到这里来找他很好,他不是那个大嗓门儿的、大而化之的归国教授;他是脆弱、敏感,甚至有些厌世的真实自己。
我前面讲过,我们父女都有别人不认识的一个方面,这个方面只有父女面对时才活过来。
一旦我和父亲以我们血缘中特有的面目出现,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没有比那种理解、原谅、接受更彻底了。
冒犯还没出现,就已经被原谅了,不管我一生还有多少歧路要走,我爸爸这个时候看着我,全部提前接受。
他正是这样向我转过脸的。
父亲说:你瘦了,妹妹。
这是两三个月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上次见他还是八月初。
他的生日是八月二号。
我大概在八月三号或四号(我记不清具体哪一天)神出鬼没地回到家,给他送了一块“凯斯林”
的蛋糕和祝寿语。
还好。
我说。
我每顿饭都是胡乱在小摊上吃碗阳春面或小馄饨,所以站在父亲眼前的,就是摊贩们克扣斤两的后果。
父亲说假如冷的话,他会从家里给我拿些冬天的衣服出来。
然后他问我,第二天是否有空。
我看着父亲。
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这一天他恢复成了中年光棍。
他追问我是否能和他一起吃午饭?
我们都知道我不能回家的原因。
从医院出逃后,凯瑟琳大大光火,真的成了个恶毒的小后妈,说我如何地自私,偏要和日本人胡闹,把父亲和她也牵连进去。
在我为父亲道贺生日那天晚上,小后妈的嘴脸可是够瞧的。
她说要么我就遵守与日本人的诺言马上离境,要么就跟家里一刀两断。
家成她的了。
父亲又问我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我说是个很差的地方。
他说,好啊,连他也不能得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