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沉阳皇姑屯。
鬼子跑了,毛子来了!
全城的老百姓都涌上街道,轰轰炸炸,看不出悲喜,从长江南街往方街跑。
人都散了,混声也渐去,满街狼藉,只剩一个衣衫褴褛、精神恍惚的中年妇女在游荡,她穿红头布鞋,前头磨得豁开了个鱼嘴子,露出疮痕血痂的脚趾头,头发散乱,手里拎着一只黑色包袱,跌跌撞撞。
街对面来了几个苏联红军,打头的军官生得白皮绿眼,大鼻子底下留一撮金黄胡子。
他先看见那女人,掏出枪瞄准她头顶,砰一声,子弹擦着她头发飞去。
女人闻声惊倒在地,包袱也掉了,里面的东西都跌出来,众人聚集凑目,只见地上散了一堆血污腐烂的男根!
一众惊骇,上去就拿住女人。
杀了我,私を杀して!
日本人?中国人?
军官走到她跟前,一把扯过她头发看她脸:马达姆,马达姆!军官手舞足蹈,叽里咕噜地对同伴说什么,女人就被几个人架着胳膊往前拖。
街上有人看见了,也不敢吱声,愣生生地看几个毛子把女人往街角里拥,两个拽腿扯她裤子,一个搂腰抱胸,军官解了裤腰带,端着自己那东西就要往女人腿间送。
对面正走来两个穿黑衣制服的警察,一高一矮。
狭路相逢,视线相对,苏联军官掏出枪对两警察用俄语厉喝,矮个儿警察拽旁边的高个儿警察:走吧,走吧。
高个儿警察定在原处,没动。
军官变了脸,上了膛就要开枪——
砰砰两枪。
军官的脚尖先溢出血来,他大喊一声,跪在地上起不来,其余几个红兵也要掏枪,高个儿警察微微一转身,砰砰又发两枪,有倒地的,有慌张丢械狂奔的,一时成了散沙。
矮个儿警察指着地上的女人,回头看:老张,你打算咋办?
这会儿,附近已经有人聚过来七嘴八舌地描述刚才的事,还有人指着不远处的一堆血断茎。
大姐,你叫什么名字?老张把女子从地上扶起来,看她早已衣不遮体,腰际大腿都有红紫淤斑,便解开制服给她披上。
女人垂着头,并不看他,起皮的嘴里只喃喃一句:杀了我,私を杀して。
日本女人?
扯犊子!明明就是咱中国人!
老张说:大家都散了吧。转头又跟矮个儿警察说:咱们把人送关东收容所吧。
你要管你管吧,我还得回去交差。矮个儿警察看地上几具尸,心里很乱,更不想去那个死人堆收容所去。
老张立刻明白,也不强求,摆手道:那你走吧,回去跟上级如实汇报就好。
他自己还是继续扶着那女人往前面的汾河街走。
关东收容所本是接纳伤残的关东军,但后来住进来一批生瘟的流浪汉,吃喝拉撒一处,传染开来,很快,一个个也都死了。
收容所在废弃的军工厂里,机电零件早被老毛子拆走了,就剩下个厂房空着,里头搭着帐篷。
老张把女人搀到里头的草席上,那里刚死了一个,全身都发黑,被两个人抬到后院挖的坑里头去。坑里遍野尸体摞在一起,恶臭熏天,压压插插盖一层厚密的苍蝇,人过去,嗡地弹起,一团黑球似的,飞不远,贪婪地又附上新尸。
前头有教会的人发粥,老张去打了碗回来,给女人灌下去。
女人气色恢复了一点,舔了舔嘴唇,抬起眼睛看老张:警察先生,请你杀了我。
老张伏在地上看她,她虽两鬓斑白,上了点年纪,但眉清目秀有种古典美,不太容易让人想到她的苍老。
大姐,你不是日本人?
女人没说话。
大姐……
我叫郑司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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