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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曲此引出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嘉靖年间的&ldo;倭寇&rdo;真相究竟如何？

20世界90年代出版的被称颂为&ldo;里程碑&rdo;式的权威著作《中国历史大辞典》的&ldo;倭寇&rdo;条说：倭寇是指&ldo;明时骚扰中国沿海一带的日本海盗&rdo;。这个结论是很成问题的。也难怪这个条目的撰写者，它其实是以往历史学界流行的观点。但是这种历史认识已经远远落后于史学自身的发展了。

20世界80年代以来，史学界一些有识之士对&ldo;倭寇&rdo;重新加以检讨，从历史事实出发，提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解释。林仁川《明代私人海上贸易与&ldo;倭寇&rdo;》认为，&ldo;倭寇&rdo;的首领及基本成员大部分是中国人，即海上走私贸易商人，嘉靖时期的御倭战争是一场中国内部的海禁与反海禁的斗争。戴裔煊《倭寇海盗与中国资本主义萌芽》认为，倭患与平定倭患的战争，主要是中国社会内部的阶级斗争，不是外族入侵。王守稼《嘉靖时期的倭患》说得更加彻底：明朝政府把王直集团视为&ldo;倭寇&rdo;，王直集团也故意给自己披上&ldo;倭寇&rdo;的外衣，他们其实是&ldo;假倭&rdo;，而&ldo;真倭&rdo;的大多数却是王直集团雇佣的日本人，处于从属、辅助的地位。以上新论或许有待完善，但就其主要倾向而言，毫无疑问更加接近历史真实。

在这方面，海峡彼岸的学者领先了一步。早在1965年陈文石发表了《明嘉靖年间浙福沿海寇乱与私贩贸易》，从沿海走私贸易的角度去透视&ldo;倭寇&rdo;，结论是：嘉靖年间的倭患是明代海禁政策造成的后果。他的研究思路，被林丽月所发挥，写出了《闽南士绅与嘉靖年间的海商走私贸易》，着力论证闽南士绅投身海上走私贸易，难免有蔑视朝廷法令与地方官之嫌，但就促进沿海地区的经济发展而言，应不无正面意义。

众所周知，&ldo;倭寇&rdo;问题涉及日本，日本学者作了大量研究。但是，以往中国学者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对日本学者研究成果的关注。只要稍加留意便可发现，日本学者以他们特有的实证风格，揭示出与上述中国学者大体相同的见解。山根幸夫在《明帝国与日本》中，谈到&ldo;后期倭寇&rdo;时，强调指出以下两点：一是后期倭寇的主体是中国的中小商人阶层由于合法的海外贸易遭到禁止，不得不从事海上走私贸易的中国商人；二是倭寇的最高领导者是徽商出身的王直‐‐要求废止&ldo;禁海令&rdo;，追求贸易自由化的海上走私贸易集团的首领。倭寇问题专家田中健夫曾写过《倭寇》、《倭寇与勘合贸易》等专著，《日本史大事典》的&ldo;倭寇&rdo;条即出于他的手笔。他认为，由于时代和地域不同，&ldo;倭寇&rdo;的意味和内容是多样的，不要把&ldo;倭寇&rdo;当作连续的历史事象去看待。具体到嘉靖年间中国沿海的&ldo;倭寇&rdo;，他强调，日本人参加的数量是很少的，大部分是中国的走私贸易者以及追随他们的各色人等。

如果平心静气把上述论断与《中国历史大辞典》&ldo;倭寇&rdo;条加以比较，那么其间的是非明的，所谓倭寇即&ldo;明时骚扰中国沿海的日本海盗&rdo;云云，是值得商榷的。

明朝建立以后，实行严厉的海禁政策，除了官方与海外国家保持朝贡贸易关系以外，其人贸易一概禁止。开国皇帝朱元璋定下来的规矩：&ldo;申禁人民无得出海与外国互市&rdo;，成为历代皇帝必须遵守的&ldo;祖训&rdo;。15世纪末的&ldo;地理大发现&rdo;以后，欧洲国家纷纷东来，海外贸易的需求迅猛增长，海禁政策愈来愈不合时宜。在近邻日本方面，传统的朝贡贸易体制也发生了新的矛盾。嘉靖二年（1523年）的&ldo;争贡&rdo;事件，使这种矛盾尖锐化。所谓&ldo;争贡&rdo;事件，是嘉靖二年日本大内氏贡使与细川氏贡使为了争夺朝贡贸易的特权，在宁波港发生械斗。明朝政府以此为借口，关闭市舶司（主管外贸的机构），中止日本与中国的朝贡贸易。正常的官方贸易断绝，民间走私贸易便取而代之。沿海的走私贸易商人向日本商人提供棉布、生丝、丝织品、陶瓷、铁锅、水银、药材、书籍等中国商品。海禁愈严，价格愈贵，获利愈厚，铤而走险者愈多。《筹海图编》卷二倭国事略记载当时运往日本的中国商品的情况，非常有意思，故引录于下：

丝：所以为织绢纻之用也。盖彼国自有成式花样，朝会宴享，必自织而后用之。中国绢纻，但充里而已。若番舶不通，则无丝可织。每百斤值银五十两，取去者其价十倍。

丝绵：髡首裸裎，非此不能耐寒，冬月非此不暖。常因匮乏，每百斤价银至二百两。

布：用为常服，无棉花故也。

绵绸：染彼国花样，作正服之用。

锦绣：优人戏剧用，衣服不用。

红线：编之以绣盔甲，以束腰腹，以为刀带、书带、画带之用。常因匮乏，每百斤价银七十两。

水银：镀铜器之用，其价十倍中国。常因匮乏，每百斤价银三百两。

针：女工之用，若不通番舶而止通贡进，每一针价银七分。

铁锅：彼国虽自有而不大，大者至为难得，每一锅价银一两。

瓷器：择花样而用之。

古文钱：倭不自铸，但用中国古钱而已。每一千文价银四两，若福建私新钱，每千文价银一两二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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