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再彪悍,也是个娘们儿,听了这话心中没大主意,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追问什么吴三婶这事儿要怎么破,吴三婶却不搭理我妈了。
我爸虽然是个庄稼人,可到底每年农闲时都到外面打工,多少有见过点市面。他见吴三婶盘腿往炕上一坐,吧嗒吧嗒的吸烟袋不说话,脸上的神色也没起初那么难看,就知道这事儿,吴三婶心中有掂量。
没犹豫,摸摸兜,掏出一张蛤蟆皮(老版五十人民币,黄绿色,和老家的蛤蟆颜色相近,被笑称蛤蟆皮)塞到了吴三叔的手里。
吴三叔往回让了两让,也就收进了兜里。那边儿,吴三婶瞄了一眼,也说话了,“那坟主没想要你家妮子的命,不然早就索她的命了。”
“他三婶,你说得咋破破啊?”我妈问。
吴三婶把烟袋在炕沿上磕了磕,再次下了地。重新点燃了三炷香,坐在香案前的小板凳上又摇了会儿后,回头对我妈说,“有法儿。堂上的仙家已经和那坟主商量过了,只要让小妮子过去赔个不是,再把坟主的屋子修修,别再让坟主在水里泡着就成了。”
我妈一听,回问,“这赔不是,是咋个赔法儿?去坟上给磕个头?我去磕行不行?”
吴三婶没接我妈的话,边摇边唱。口齿不清,唱的东西我一句也没听懂。
明显,我爸妈也没听懂。
吴三叔就在一边解释。我头痛的厉害,趴我妈怀里意识一会清晰一会糊涂,话也听得断断续续的。
“一只红毛大公鸡,一只圆肚大坛子,一件儿妮儿帖身穿的小衣裳……一个香炉……去时把香点着……左三圈右三圈……香灭了,马上跑,千万别回头!”
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等我彻底清醒时,我被一根布带绑在我爸后背上,他一手拎着一只公鸡,一手拎着一个大坛子,手电夹在腋下,照出的光线,照亮了杂草从生的小路。
我回头,看到我妈正跟在旁边。双手捧着一个插了三柱香的香炉,胳膊上,搭着一件儿我的小衣裳。
夜极黑,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远处一片蛙鸣,还能听到几声猫头鹰的嚎叫声。近处,则是‘噗通’‘噗通’的青蛙跳水声。
水声落后,周围寂静的厉害。
我想尿尿,就问我们这是去哪儿啊,我妈连忙压住嗓子嘘了声,“别说话!”
我搂住我爸脖子,不问了,扭了两下身子见我爸没停下来的意思,就忍着尿意。
反正,还没到尿裤子的地步。再说,尿裤子本山大王也不在意,又不是没尿过!
野地里不好走,全是备泥的水田梗。我爸带着我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一片水田,来到一片处地时,我终于认出这是哪里了。
正是我们这群小孩子挖野菜烤蛤蟆的地儿。
我爸没停,直接走到了我那天挖到棺材的地方,把手电晃了过去。
我挖的那个坑还在,因为这两天下雨,坑里全是泥。那三颗被埋回去的抢莫蒜叶子已经蔫了,东倒西歪的没一点精神。棺材角淋了一天的雨,和泥土几乎分不颜色。那个被我戳出来的窟窿,不知为何变大了。
我爸看了会儿,把坛子和公鸡放下,把我从后背上解了下来。
发麻的脚一沾地,我差点瘫倒在地。我爸连忙把我扶住,这时,我才看见原来我后面还绑着一根铁锹。
我妈在没有坟包的坟周围转了两圈,找了个块平地,把香炉四平八稳的放下。
刚想拿出火柴点着,被我爸制止了。
我妈一愣,连忙把火柴塞进兜里,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小衣裳穿在了被五花大绑的公鸡身上。
我爸则拿起铁锹,顺着棺材一角开始挖土。挖土的时候,铁锹不小心磕到棺材上,无数只眼冒红光的耗子从里面‘吱吱’叫着跑出来。
那耗子,可比平时看到的大多了,和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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