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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2页）

祭礼已成啊敲锣打鼓，

击鼓传花啊载歌载舞。

此起彼伏啊男巫女巫，

亮丽歌喉啊从容步武，

春兰秋ju啊千秋万古！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看，倒像是反的。

负责请神和送神的，是巫觋（读如惜）。巫就是女巫，觋则是男巫。巫和舞，是相通的。巫者就是舞者，也是歌者，他们是祭祀舞台上的中心。

实际上，所谓&ldo;巫&rdo;，原本就是&ldo;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rdo;。20所以女巫就是女舞，巫女也就是舞女。他们的歌舞，则不仅为了颂神和娱神，更是为了通神。古人认为，巫觋是人神之间的媒介。天神、地祇、人鬼有话要说，就通过巫觋发言，叫&ldo;显灵&rdo;。人有事情要请神指点或帮助，也通过巫觋表达，叫&ldo;通灵&rdo;。因此，在祭祀或巫术的仪式上，巫觋既是巫，也是神，叫&ldo;为神而亦为巫，一身而二任&rdo;，21颇有些&ldo;又做师婆又做鬼，吃了原告吃被告&rdo;的意思。

巫觋既然有这样一种任务，那么，他们当中至少得有人穿着神的衣服，扮着神的模样，做着神的动作，讲着神的语言，表现着神的情绪，叫&ldo;灵保&rdo;。22这可能是最古老的神职人员和表演艺术家。他们是巫术的，也是艺术的。因为只有表演得逼真，人们才会相信他们真是神灵附体。反过来，也只有当真认为自己能够通神，才能逼真。到最后，可能连自己都弄不清是在表演还是玩真的。

楚人《九歌》的魅力，正在于此。

明白了这一点，就不难理解《山鬼》。这一曲歌舞，是女巫表演的。她们要祈求的，则是爱情。既然是爱情，那就既有相爱也有失恋，因此既有含情脉脉的凝视、耐心守候的期盼，也有&ldo;东风飘兮神灵雨&rdo;、&ldo;风飒飒兮木萧萧&rdo;、&ldo;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rdo;。至于是谁爱谁，谁失恋，都不重要，因为这是在为一切有情人祈福。

同样，我们也不必拘泥于诗句本身，硬要弄清楚哪部分是山鬼的，哪部分是女巫的，因为她原本&ldo;一身而二任&rdo;。要紧的，是体会。

其他篇章，也如此。

那是一些怎样的形象和场面！云中君华采若英，灵动飞扬，&ldo;与日月兮齐光&rdo;；大司命神秘威严，高傲冷峻，&ldo;众莫知兮余所为&rdo;；少司命竦剑拥艾，荷衣蕙带，&ldo;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rdo;；太阳神东君英武豪迈，潇洒多情，&ldo;举长矢兮射天狼&rdo;，&ldo;援北斗兮酌桂浆&rdo;。23

噫！以北斗七星为勺痛饮桂花酒，这是什么样的神灵，这是什么样的形象！

还有《湘夫人》‐‐

帝子降兮北渚，

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

洞庭波兮木叶下。24

是的，天帝的公主就要降临江中的小洲。望眼欲穿，怎么能不让我忧愁。可是她若隐若现，时有时无。放眼望去，但只见秋风吹拂之下，洞庭湖微微泛起波浪，树叶儿一片片轻轻飘了下来。

这，还是巫术吗？

当然还是。

但，更是艺术，就像希腊人的宗教。

因此我们无信仰

跟中国一样，希腊也有巫术。

希腊的巫师跟楚国的巫觋息息相通。他们也是人神之间的媒介，同样可以通灵。因此，他们被叫作&ldo;神的着魔者&rdo;（entheos）。被神灵附体，则叫作&ldo;神性的着魔&rdo;（enthoiasos）。这时，男巫和女巫都会陷入一种迷狂的状态。那些崇拜狄俄尼索斯的女巫，还会一边如醉如痴地舞蹈，一边奔跑着翻山越岭。当然，男巫和女巫在着魔时也会载歌载舞念念有词。这些词句被认为是&ldo;神赐的真理&rdo;，这种神灵的感动则叫&ldo;灵感&rdo;（spiration）。25

艺术创作要有灵感，起源就在这里。

因此，当希腊人把他们的巫术变成宗教时，便顺理成章地把宗教变成了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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