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外面风大雨大,打落一片花穗,院子的草坪上不知何时蹿进一只小野猫,正浑身哆嗦地躲在灌木丛里,凄惨地叫着。
舒意揉揉眼睛,面前仍旧空无一人,难道只是做梦?
她不禁抬头往上看,先前被摇碎的桂花枝头此刻却缀满花蕊,黄澄澄一片,连着细密的雨串成一线,将树梢压得沉甸甸。
不是梦,可刚才那一幕算什么?
她分明看到祝秋宴出现在门外,还、还抱住了她,可为什么须臾之间又消失于眼前?
她摸了摸冰凉的肩头,上面早已没有一丝他的气味。
难道只是她想入非非?又或产生了幻觉?
她惘惘地走下台阶,抱起小猫回到房间,找出绵软的衣服替它擦干身体,又翻出纸箱给她做简易的窝,给她找了点吃食。
小猫似知晓她在帮她,乖乖地任由舒意摆弄,吹干毛发后就狼吞虎咽起来。夜半之后猫在纸箱里渐渐入睡,伴着它匀长的呼吸,舒意原本寥寥的睡意也袭上心头,眉梢渐展。
确定楼上不再传来声响后,梁嘉善将撞倒的桌椅一一扶起,开了门,至玄关处望着头顶上的桂花树。
雨声滴滴答答,他心口仍在迟缓地阵痛着。
之前在蒙俄边境,未曾看到他们比肩而立,是时心中虽感微恙,却没有此番浓烈,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怎样危险的边缘。
危险地破坏着什么,又危险地守护着什么。
同一时间,祝秋宴就在対街的树影下静静伫立。
与他一同静默的还有另外一道身影,在风雨瓢泼的天幕下与自然万物相近,任由寒气钻心,却丝毫不觉冷,不是因为他们漠然,而是夤夜行走数百年,皮肤对于温度的感知能力降低了,继而连体温都比常人低出少许。
不知过去多久,招晴先开了口:“祝秋宴,你疯了吗?就差一点,倘若不是我刚才拽回了你,她就会看到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祝秋宴此刻是什么鬼样子呢?一种草木荒芜、形容枯槁的模样。凡人的眼睛看他,他面孔苍白,眼球凸出,眸中细细密密布满浓稠的红;
隔远一些用历史的眼睛看他,他已然是昔年的祝秋宴,一袭破碎长衫,发丝散乱,乘风飞扬,面若死尸,双眼汩汩血流如注,那般疯魔之景象,比之阎王降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招晴问:“你这副模样,确定她能承受得起吗?不会害怕你吗?”
祝秋宴声音嘶哑:“我早该知道的,她会恐惧我,不单是这副鬼样子,还有我的用心。”
“你果真疯了!”
“是,我疯了。”
他能不疯吗?他可以不疯吗?倘若不疯魔,今日世事该如何解释?
——除非春色满园,花红百日,山河往复,故人依旧,否则我生生世世不再见你。
你看,都成真了啊。
千秋园依稀恢复昔日的荣光,故人们一一归来,重蹈覆辙演绎着上辈子的戏码,梁嘉善的一往情深,谢晚的孤单,袁今朝朝暮暮与长久时的舍离,王歌的意难平,而他一直盘旋于心口的相似的厌弃……如此种种无不正向他展示着“山河往复,故人依旧”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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