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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一桶柴油值几个钱!
我父亲说。
他的英文懂行的人是听得出口音的。
唐人街口音。
广东话为母语的人每个英文吐字都咬断最后一点尾音,尤其在他恼怒的时候,这种口音更重。
英国警察不加评论。
来租界服务的警卫人员都是在英国退了休的警察,只要不伤害英国人的利益,他们不计较其他种族间的是非。
上海天天有人杀人放火,管不过来。
日本兵砍累了,慢慢走开,一面在地面上搓着鞋底板。
刚刚蹚在血里,总得把鞋底擦干净。
我和父亲都没有再上前去。
不用凑上前了。
从我们站的地方就能看见地上那堆形骸一动不动,暗色的血从马路牙子上倾泻。
一个小小的暗色瀑布,从我的角度看油黑油黑的。
英国骑警没有下马,从鞍子上向我们转过身,耸耸肩。
这是个多么讨厌的动作!
中国人,死了。
就这么回事。
或者:你们瞧,五分钟前还惦着回家吃老婆做的饭呢。
或者:又一个任人宰割的中国人,连叫都没叫一声。
我父亲坚持要送我回家。
刚才那一幕让他恨不能立刻扭送我去美国。
他叫了两辆黄包车,我的车走在前,他紧跟在后,突然想到有什么要跟我说,就催他的车夫猛跑两步,说完他的车又落到后面。
有时候赶上来,清了清喉咙,又不说了。
在我的住处门口,我跳下车。
他也从车上下来,站在车旁边说:好好用你的两个星期。
收拾行李也包括在内。
然后他坐回车座上,向车夫一抬下巴。
车子掉转头。
我站在原地,看见他的头颈缩在大衣领子里,人给车子颠得一上一下,忽左忽右,浑身有点散架似的。
大概他在为刚才险些冲上去劝阻日本兵而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