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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他在公司应该还经历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吧，要是说话一轻浮，很可能就会触及到他不好的回忆。这样想着，我偏着头不敢看他，余光却见他又把视线移开了，重新看向下方的首尔市。

他一定是对我失望了吧。

&ldo;南宫夏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让我陪着你吧，只是陪着、待在你身边。&rdo;我看着他毫无任何感情变化的侧脸，知道他是默认了，便欣喜地挪到他的对面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此刻没有什么实感的首尔市。

我突然发现，这样的景色好像很陌生呢，我出生、长大的城市，我竟然从来没有在夜里欣赏过这样被忽略掉的景色。小时候在晚饭过后就不被允许出门了，上了学之后就是为了学业不停奔波，毕业了进入gif当练习生也是公司宿舍两点一线地跑，好像没有哪个瞬间好似今天这样宁静，能够好好地看看周围的环境。马路边上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隐约可以辨认出道路有汽车驶过，我还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城市，其实一直很美。

&ldo;南宫夏云，你……这个名字好长哦，而且叫起来也显得生疏。你们那边……有什么其他的叫法吗？&rdo;我看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打破了这持久的沉默，每一字每一句都尽量显得轻柔。我期待着他的回应，又有些心焦：&ldo;或者说，直接叫姓氏或者名字可以的吗？还是说……我对中国了解不多的，以前……也没有交过中国的朋友。&rdo;

&ldo;我是广州人，广州知道吗？&rdo;他抬头看了看我，缩起双腿，用手臂环住膝盖。这样的动作让人觉得他很无助，我甚至突然就有了拥抱的念头。他继续说道：&ldo;在当地的方言里面，有时候会称呼别人&lso;生&rso;的，就是姓氏后面跟&lso;生&rso;字，但是一般是用来称呼一些比较生疏的人的。&rdo;

&ldo;生疏？那样不太好吧。&rdo;我想了一会儿，觉得既然是他难得提出来的，就应该顺着他的意思，但是又觉得不太妥：&ldo;敬语吗？&rdo;

&ldo;中文里没有敬语平语之分啦，如果是生疏的话，一般人会这么觉得吧，可是如果是朋友，可能就不会吧。&rdo;他的眼睛里逐渐起了迷雾，像是陷入回忆中了，我静静的不说话，等待着他的后续：&ldo;我小的时候，有过一个很好的兄弟，我们放学一起回家，平时也经常在一起玩。我们就会经常叫彼此什么生什么生的，只是开玩笑啦，但是那个时候觉得很好玩，就叫上了。&rdo;

&ldo;嗯……真的没想到啊，像你这么冷的人还会有这么好的朋友。&rdo;我故意斜眼看他，打趣道。他的眼里层层的迷雾重重叠叠，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本心。&ldo;那后来呢？你和他怎么样了？你来韩国的事情有告诉他吗？他一定也为你高兴吧。&rdo;

&ldo;后来啊……后来就没有后来了。&rdo;他的话断断续续，让人听不真切，&ldo;他出车祸死了。他的家里也没什么亲人，连个能为他伤心的人都没有，就糙糙火化了。&rdo;

&ldo;啊，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你也节哀顺变吧。&rdo;我低下头，脑海中反复地回放他刚才的话，才终于发现了漏洞，猛然抬头：&ldo;不对啊……怎么会连个能为他伤心的人都没有呢，不是……还有你吗？&rdo;

&ldo;我？我为什么要伤心？&rdo;他将头埋进了臂弯里，伴随着气息的呼出，他的肩膀开始剧烈地抖动，我正打算靠过去，却突然发现他在笑，肆无忌惮的笑：&ldo;他出车祸都是因为我啊，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来到我身边的……我却把他推出去了，推给了死亡，我想让自己活啊……&rdo;

我愣住了，没有预料过的话语从他的嘴里一字一句地流窜而出。

&ldo;今天，是他的忌日。&rdo;

&ldo;十年了。&rdo;

他最终是抬起头来了，他笑出声来了，可我为什么会看见他的眼里有泪光。

为什么要装，这样不会累吗？

人都是自私的，有的人因为自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他，却因为一瞬间的自私而让自己承担了这么多年。他是如何能够撑过来的啊，最初的那段日子里，他每天都生不如死吧，于是他把自己锁起来了，独自去面对一切了。

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啊。

&ldo;讨厌我了吧？那就当今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吧，你我也还是互不相识的路人。你走吧，宿舍不是有门禁吗？早点回去吧，太晚了你的室友会担心。&rdo;他的笑声渐渐小了下来，又重新恢复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漠。他慢慢地站起身，朝一旁的钢琴边走去，&ldo;我还得在这里再呆一会儿，回去了，以后我就是你不认识的陌生人了。&rdo;

&ldo;把你在韩国交的第一个朋友从自己的身边推开，有意思吗？&rdo;我抬头望他，望着他背过去的身影，&ldo;不管你过去是什么样子，也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我在乎的，只是现在的你，让我很想去亲近。&rdo;

你把你最痛的伤口展示给我看了，然后就想要逃开了吗？你将自己伪装成最凶恶的模样，企图将我吓跑吗？可是你错了，把我留下吧，伤口会痊愈的，只要你不要时刻地去刺激它，即使以后留疤了，也会逐渐淡去的。舍弃伤口是很疼的事情，但是不要紧的，我会在你身边。

&ldo;不要一时脑热说出一些会令自己后悔的话来，刚刚的事情，我可以全当作没有听见。&rdo;他的身影依然背对着我，语气好似他见惯了如此场面一样。他站在钢琴旁边，细细地抚摸着乐器漆黑的外壁，轻柔得仿佛在面对圣物：&ldo;一夜过去，足够让你清醒的了，你的选择其实是什么，明天自然会有的。&rdo;

&ldo;你姓南吗？&rdo;

&ldo;什么？&rdo;

我看见他转过身来，眉头紧锁。不知道他的那句&ldo;什么&rdo;到底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我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ldo;我问你，你姓南吗？&rdo;

他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茫然的双眼告诉了我他此刻的困惑。

&ldo;南生，我可以留下吗？&rdo;我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酝酿已久的话，又转过头不去看他，只感觉一股火热从嘴角一直蔓延到脸颊，然后是耳朵和脖子。&ldo;我还没听过你弹钢琴呢，我想听，就一晚……要是会打扰到你的话，我现在就走。但是……能不能，不要再把我赶走了。&rdo;

他还是没有说话，但是我看见他的眉心松开了，我知道他已经有了答案。

&ldo;南生。&rdo;我小心翼翼地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害怕他会拒绝一样，&ldo;我，可以吗？&rdo;

可以吗？我有资格进入你的心吗？

应该是，可以的吧。

于是他笑了，是那种释然的笑。他走到钢琴凳旁坐下，没有多说什么，但我已经懂了。他默认了，我可以留下了。

我可以留下了，在他的心里。他会为我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我可以住进去，毫无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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