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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2页）

宋悲言继续咚咚捣药，一边咚一边想着，甘乐意有什么八卦可以跟阿四分享的。

自从跟着甘乐意学手艺，他就不止一次被念叨&ldo;你若和迟夜白一样聪明就好了&rdo;&ldo;你若和迟夜白一样记得牢就好了&rdo;&ldo;你若和迟夜白一样好看就好了&rdo;。甘乐意对迟夜白的欣赏和喜欢着实是毫不掩饰，当着司马凤的面也这样说。

宋悲言跟他去验尸的次数多了，渐渐也没那么怕了。他身边的巡捕和司马家的人都十分坦然认真，无人把那些尸体当做恶心之物，全都仔细探查，不漏掉一丝痕迹。

宋悲言之后还见过边疆几次，他倒是记得这个年轻又热情的小巡捕。起先边疆和他一样也是不忍看那些尸体，但边疆毕竟是巡捕，不能不出现场，于是硬着心肠搬被褥到义庄和乱葬岗那里守了几夜。据说吐了几回之后，胆子就练出来了。

甘乐意对边疆这方法嗤之以鼻，只跟宋悲言说尸体腐化之后成了泥土里的养分，天地万物都是如此生息往来，循环不休，实在不需畏惧。宋悲言紧紧闭着眼睛大嚼红烧肉，用意志阻挡甘乐意形容焦尸的话语。

药粉捣好了，甘乐意也从自己房里钻了出来。

&ldo;小宋，走了。&rdo;

&ldo;去哪儿？&rdo;宋悲言一愣。

&ldo;城外不是死了三个乞丐么，似是被人鞭打致死的，官府跟司马家求助，想让我去帮忙验验。&rdo;甘乐意十分不满，&ldo;你脑袋里装的什么？说了几次都记不住，你若和迟夜白一样记得牢就好了，我也不用天天都把口水说干。&rdo;

宋悲言不敢反驳，连忙收拾了东西，随着甘乐意出去了。

城外糙木葳蕤，正是长得最好的时候，野花野糙都蓬勃着。

边疆和两个巡捕守着现场，一直等到甘乐意和宋悲言过去。

&ldo;你们的仵作呢？？？&rdo;甘乐意不喜欢骑马，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汗出如浆，&ldo;什么死人都要我们帮你验？？？&rdo;

三个巡捕都很尴尬：&ldo;府里的仵作……前两天辞工了。说是工钱太少，干不下去。他准备娶亲了，以后有了儿子还想让他读书和参加科举的，也不好再干这一行了。&rdo;

&ldo;工钱少你们就给人加钱啊！&rdo;甘乐意气哼哼地从箱子里翻出手套和各种工具，&ldo;仵作这行本来就低贱，后代还不许当官儿，谁愿意干。&rdo;

边疆等人连声诺诺，也是不敢反驳。宋悲言突觉有些好笑，忍不住动了动嘴角面皮，换来边疆一个奇怪的眼神。

三个乞丐尸身遍布鞭痕，尸身发紫，甘乐意翻来覆去验得很快，宋悲言在一旁也记得飞快。

&ldo;这个死于十二个时辰之前，这两个死于六个时辰之前。两个被呕吐物噎死，这位倒是有点儿稀奇，是被活活鞭打而死的。&rdo;甘乐意说，&ldo;三人都十分瘦弱，手脚无反抗痕迹，但手腕和脚踝都有被绳子捆绑留下的淤痕……&rdo;

他说一句宋悲言就记一句。边疆手里也有个本子，也在飞快地记着。

日头渐渐西斜了，甘乐意摘了身边的几片柚子叶让宋悲言搓手。

&ldo;好了，我们回去了。&rdo;他也搓了搓手，跟边疆等人告别。

边疆拉着宋悲言：&ldo;小宋，甘大哥验尸记录都是你记呀？&rdo;

宋悲言：&ldo;对呀。&rdo;

边疆：&ldo;能借来看看么？&rdo;

宋悲言：&ldo;那可不行。你要是想看，就到家里来找我们。这是甘令史的记录，我只是替他写了，不能随意给你看的，你得问过他才行。&rdo;

回家路上，甘乐意对宋悲言这句话赞赏有加，终于夸了他一句。

宋悲言有点高兴，走着走着，忍不住冲甘乐意问出自己一直很想问的一个问题：&ldo;甘令史，其实我觉得，你也可以跟司马大哥他们一样去断案的。你做仵作做得那么好，像刚刚你说那三个人手脚被捆绑，又没有反抗，显然是被人挟持和困住了，为什么不继续再推敲多几句呢？&rdo;

甘乐意瞥他一眼：&ldo;断案是断案，仵作是仵作，两个是不同的。&rdo;

&ldo;有相通之处嘛。&rdo;宋悲言说。

&ldo;……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蠢呢？&rdo;甘乐意简直恨铁不成钢，&ldo;你觉得我验尸厉害当仵作厉害是吧，你知不知道司马凤也会验尸，老爷也会验尸？而且水平绝不在我之下？可为什么还是要让我去？&rdo;

宋悲言一愣：&ldo;不知道。&rdo;

&ldo;因为每一个工作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不同工作的人，他看到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rdo;甘乐意认真道，&ldo;司马凤和老爷专长断案擒凶，他们看到尸身上的伤痕想到的是凶手是什么样的体格，力气多大，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残伤他人，凶手心里头在想什么，凶手可能是什么样的人，他的下一步举动可能是什么。我专门验伤、验尸，专门研究各类药毒，我看到尸身上的伤痕，我想到的是这种毒要多久才能发生作用，这种药在什么时候才能制成，为什么这两种毒药混合起来会有这样的作用，为什么尸身明明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仍不见变硬？其中是否有什么我还没发现的关窍影响了我的查探？&rdo;

宋悲言听得一愣一愣的，甘乐意拉着他走到路边，一边被路过的行人撞了。

&ldo;一个人做仵作做得好，他不一定就能断案。同样的，一个断案特别厉害的人，他也不一定就能做得了好仵作。世间三百六十行，行行似乎都有相同，但行行又如此不同。其中的道理实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说清楚的。&rdo;甘乐意见他听得认真，于是也破天荒地，说得十分认真，&ldo;小宋，你还小，等你再学得多一些，你就能知道每一行都很深，不是外行人看去那么简单的。&rdo;

宋悲言点点头。

&ldo;我只是觉得，司马大哥他们好威风，甘令史你只验尸，太……太……&rdo;宋悲言结结巴巴，不敢再往下说了。他想到方才边疆说的话，在官府之中仵作确实是个低贱至极的工作，世间和甘乐意一样可得到尊重的仵作着实太少太少。

甘乐意却笑了，在宋悲言背上重重打了几巴掌：&ldo;要断案，就要去现场查探，去翻验尸体，去打探情报，去抓人。抓了人还得文书写状纸，要定案，还得官老爷审案，最后要送进牢房还得行刑。你知道这过程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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