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是妈妈。 唐郁立刻规矩坐好,端端正正的放平胳膊,眼神跟着妈妈转。 “什么味这么香?”苏庭拧眉站在原地,寻着气味看到了唐郁。 唐郁害怕地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讨好微笑,声音还未脱去稚嫩,“妈妈,唐唐有好好吃饭。” “烦死了!腺体这么快就开始发育了!”苏庭把他从凳子上拎起来。 “腺体不能发育,信息素太难闻了,香得呛人!跟我去医院!” 唐郁连忙小跑着跟上,他怕打针,怕去医院,但是最怕妈妈不要他。 “你确定吗苏先生?他才5岁!” “确定,当初生他就是为了给小祁治病,他的腺体不能出差错。” 医生只觉得残忍,这种做法不稀奇,对腺体疾病来说再生一个孩子是很好的办法。 但从没有谁是苏庭这样,对两个孩子是两种极端的态度。 阻隔钉很疼,是一种不管在梦里还是回忆中都能让唐郁疼到打颤的程度。 当那枚长且尖锐的金属刺入后颈的时候,唐郁浑身一颤,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 “咳咳咳咳” 他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大口喘息,嗓子眼干涩发痒。 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腺体,已经没有了,阻隔钉已经取走了。 所以他才有信息素。 唐郁闷咳几声,用胳膊压住眼睛,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5岁之后的记忆,他已经记不清了,无论怎么回想都还是无尽的打骂和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 他不喜欢信息素,也不喜欢自己的腺体,最讨厌在信息素中失控。 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钉入阻隔钉。 手机震动声唤回他的思绪,是剧组副导演的消息。 “小唐今晚杀青宴,别忘了来。” 他慢吞吞地打了一个“好”过去。 手臂没有力气,手指一直在颤抖。 他简单收拾过后出了住宿楼,停住了脚步。 裴临钧捧着一束白山茶,穿着黑色衬衣和西裤站在那里。 “杀青快乐,唐唐。”裴临钧走过来,把鲜花放进他怀中,捧着他的小脸亲了一口,“还以为你不在这里,打算等你一整晚。” 唐郁至今没有习惯他冲动的脾气,说走就走,不给别人解释的机会。 说来就来,发生的一切都忘记了。 裴临钧说:“我吃醋了,你当着我的面站到了别人面前,可我舍不得你,你把我拿捏的死死的,唐唐。” 唐郁没有抗拒地他的拥抱,身体软软地被拥住,裴临钧叹了口气,只觉得这才是活了过来。alpha信息素动情地溢出,霸道地把oga裹住,想让唐郁沾满自己的味道。 唐郁在这一刻觉得心脏又沉又凉,梦境和现实杂乱地纠葛在一起,让他整个人踩不到地,重重地往下坠着。 他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你知道你的安抚信息素会让我失去自我吗。” 裴临钧愣了一下,唐郁后退半步,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原来你知道。” 知道之后,还在一开始刻意安抚他。 裴临钧猛地握住他的手,语气深沉急切,“一开始是这样,后来是真的想安抚!” 唐郁没有打断他,“你说。我听。” 裴临钧张了张嘴,却无法解释这件发生的太突然的事情,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一开始我不想你离开我。后来是因为喜欢,我想安抚我的oga,只是这样。” 唐郁笑了,面色苍白,“所以你在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就总是给我安抚信息素,所以你临时标记我。”“你还真是一直把我当傻子啊。” 他笑着笑着眼睛里就有了泪光,腺体很疼,像是被钉入了阻隔钉一样。 他从未想过他们的相遇,他对裴临钧的喜欢,会和信息素有关。 没想到他本以为满心欢喜的爱意,只是对方的一个陷阱,上面挂满了糖果,踏进去便是万丈深渊。唐郁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他,笑着,看起来又那么难过。 “看着我像条狗一样喜欢你,追着你跑,是不是很开心?” “给点安抚信息素就跪在你面前求你不要走,很满足吗?” 裴临钧浑身一震,没能拉住错身而过的唐郁。 夜幕划过一道闪电,随后响起惊雷声,白山茶被扔进了垃圾桶,清香被风吹散,什么都没有留下。乖乖把腺体交出来 倾盆大雨灌下,电闪雷鸣,阴沉沉的天空只有乌云遍布,裴临钧站在原地忘了怎么行动,瞬间被浇透。脑袋里轰鸣声比雷声更响,麻木冰冷的胃部搅疼不已,嗓子眼血腥气浓郁。 他忍不住弯腰咳起来,扯得嗓子眼和心肺都疼得厉害。 今天本来不能出院,可他太想见唐郁了,点滴都没打完就过来了。 裴临钧闭了闭眼睛,用力揉攥着胃,恨不得将胃硬生生抠出来!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胃里烧灼的像在着火,他步履蹒跚地进到车里。 简渝在车里等着,“裴总,唐郁先生看到花开心吗裴总您怎么了!” 裴临钧唇边有血,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房间里,唐郁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外面的雨很大,轰隆隆的雷声震得房间都在抖。 闪电劈开夜空,把唐郁本就惨白的脸色照得更加凄楚。 他把身后的被子扯过来裹住自己,把自己闷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环境里。 眼泪无法控制地往出流,发出小兽似的鸣咽声。 猛地响起一道震耳的惊雷,他被吓得狠狠一颤。 他怕黑又怕疼,怕被扔掉更怕失去喜欢的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像是逃进了密室牢笼,没办法自救。 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唐郁睁开红肿的眼眸,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方煜。 他接通电话,那边立刻传来愤怒又在极力克制的声音,“唐郁,哥跟你说句话,你如果实在不想和裴临钧在一起,就别再给他希望了行吗!” 唐郁微张着唇,目光呆滞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方煜深吸了口气,隐忍着怒意,“他受不住你的折腾了!他疯了,你没疯吧?我记得你是个好孩子,你别故意吊着他玩了” 手机那头忽然响起一道陌生冷厉的怒斥,“裴临钧之前是不对!可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错也认了,哄也哄了宠也宠了!你还要他怎么做!” “他都快把整条命给你了!唐郁你吊着玩也有个限度!” 唐郁呆呆地举着手机,乌黑空洞的圆眸没有情绪,除了成串的往下落的眼泪,他安静地像个摆件。 方煜:“不喜欢就放过他,好吗?算哥求你了。” “知道了,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他失神地挂了电话,手机直直砸在地上,闪电划过,显出他惨白的脸色,泪流满面。 原来,是他一直在折腾裴临钧。 直到凌晨一点多,裴临钧胃出血的症状才好转,失血过多差点要了他的命! 何绥玺灌了一整瓶冰水,才觉得焦躁的情绪稳定下来。 他去了腺体科看到唐祁还没休息,很晚了,他还在盯着窗外看。 听到声响,唐祁转头看他,“何医生?你这是刚做完手术吗?” “嗯,一个胃出血的alpha,被前妻拒绝了要死要活,胃病很严重了,那个oga最好不要再折腾他了!” 很少能看到何绥玺这么生气的时候,唐祁温柔地说:“可谁又能知道,拒绝的那个人不痛苦呢,万一他更痛苦呢。” “痛苦就不该拒绝,生命这么短,不该浪费在这种无聊的把戏上,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果断放手。” 唐祁在小夜灯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单薄,他微笑地看向何绥玺,“不是所有人都像何医生这么勇敢,人和人是不同的。” “那你呢。”何绥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床上,上半身朝他倾斜过去。 两人额头几乎碰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气息缠绵交杂在一起。 唐祁说:“我不勇敢。” 最近,他愈发觉得身体不好了,很多药用在他身上都没用了,专家们把他的病历看了一次又一次,都没有想到办法。 他总是感觉到累,累到连呼吸都成了累赘,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落,整个人瘦脱了相。 他的腿脚也不太利索了,需要被人搀扶着才能去卫生间。 唐祁想,他会慢慢瘫痪,并发症一个接一个,他需要鼻饲,需要人来接尿,如果还没有死成,他的身体会开始长褥疮,体味难闻。 太丑陋了,一点都不体面。 何绥玺在床边坐了很久,他低头吻了唐祁的薄唇,“还有办法。” 出了病房后,苏庭已经在办公室等他了,整个人很憔悴,风一吹就要倒下似的。 苏庭说:“我说的办法行不行?” 何绥玺:“目前的人工腺体都不适合唐祁,哪还有合适的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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