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前些天,危怀风都是入夜后才回来的,晚膳都不在寨里吃,今日倒是来得早,不过听角天话里的意思,今日像是格外疲累,一回来便要洗澡。因为厢房逼仄,危怀风虽然搬去了那边睡,但洗浴的话,还是会抽个岑雪不在的时间在主屋的浴桶里解决。岑雪看向主屋,忽然想到什么,心头一动。试探(二)危怀风今日是从茶马互市回来的。雁山毗邻西羌,天岩县就位于大邺、西羌的交界点,北边的城墙外有一块开阔的空地,每月十五,羌人会来这里开集市,与从城里出来的汉人互通有无。因交易的商品以汉人的茶和羌人的马居多,故集市被称为“茶马互市”。危怀风是去买马的。羌人里有个叫贡哈的马商,一早便在集市里占了打眼的位置,等危怀风一行人来,便手按胸口开始赔罪,说是先前答应的那一批红鬃马不能卖了。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为订这一批马,危怀风等人来回跑了几趟,定金都付了,贡哈说不卖就不卖,换谁能忍得?金鳞一听便心头火起,皱着眉质问缘由。贡哈用半熟不熟的汉话回答,原是从中原来的一支商队抢先一天派人送了消息来,说要用上等的龙井换购五百匹红鬃马。羌人是游牧民族,马畜多,茶叶一类的商品则是有价无市,那支商队要拿茶叶换马,还一换就是五百匹,贡哈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金鳞听完更气:“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你既然先答应和我们交易,凭什么又因他价高便卖给他?!”贡哈只是笑着打马虎眼,说做生意嘛,本来便是价高者得,再说,互市里卖马的又不止他一人,危怀风一行再去别处买马便是。话是这样说,可再怎么“价高者得”,那也不能在危家寨下过定金以后说反悔便反悔,不然,先前凑的那一批银两算什么?金鳞等人越听越恼火,横眉瞪眼,围着贡哈便开始骂。贡哈没想到事情会进展成这样,单枪匹马的,着实有点招架不住,正无措,忽听得一人在耳旁道:“这匹马什么价?”贡哈转头,看见一高大英俊的青年,蜜色皮肤,明亮眉眼,一头乌发用银冠高束着,正环胸打量着他身后的那一匹汗血宝马。“这是我的老兄弟,不卖,无价。”贡哈道。危怀风点点头,偏道:“我买它。”贡哈一愣后,失笑:“我说了,这是我的老兄弟,脾气很烈,除我以外,谁都不服。你买不走它,所以我不卖,无价!”危怀风不以为然,含着挑衅意味的目光瞟过来:“我若买得走呢?”众人沉默,贡哈打量这行人一圈,也挑衅地回道:“你若能骑上它,不用买,我送你,让它认你做兄弟!”危怀风笑:“你不用送我。我若能骑上它,先前的交易该怎么样便怎么样;我若骑不上,今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贡哈知道危怀风是这帮人的头儿,只要他答应罢休,那帮人绝不会再用唾沫星子围攻他,哈哈一笑后,朗声答应。身后的这匹汗血宝马跟了他六年,是他的马场里脾气最暴躁、战斗力最狠的一匹,别说是外人来骑,寻常就是被生人摸一摸,它都能气得把人踹去两丈远。危怀风硬要来骑,除了被摔个狗吃屎外,不会有其他结果。果不其然,离开马棚后,危怀风刚一上马,那匹看似温顺的马便开始嘶声大作,发狂一样,冲向集市外的树林。危怀风伏低身体,拽紧缰绳,不及发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待得回神,人已被摔在林地上。“哈哈哈哈哈!”贡哈放声大笑,集市里的羌人商贩看见这一幕,跟着哄笑起来。金鳞等人又羞又气又忧心。危怀风爬起来,拍掉衣上尘土,脸上已有了擦伤,然而他浑然不觉,走回来时,笑着道:“没说只让骑一次吧?”贡哈不及回答,忽见危怀风伸手扯过要跑回身后的烈马,再次翻身而上,整个人散发狠劲!“鲁鲁!”眼看烈马又一次发出抗拒的嘶鸣声,贡哈急道。危怀风扬鞭冲向树林,迅速伏低的身体似拉满的弓,这一次,竟硬生生降着烈马跑出去三十丈多远,及至林前,马蹄向天一仰,人马一同摔翻。第三次,危怀风策马入林,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才从树林里驰出。回来时,烈马驮着危怀风奔跑在风里,一人一马,潇洒如画。集市里的羌人们沉默了。下马后,危怀风把马鞭扔给金鳞。贡哈看一眼满脸是伤的危怀风,又看一眼在危怀风屁股后头欢快踱步的鲁鲁,心服口服,耷肩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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