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竹叹息了两声,便道:“回屋吧。”用晚膳时,金玉不见了踪影,便由碧白和容碧两人服侍婉竹用膳,中途婉竹不经意地问起金玉,两个丫鬟俱是一愣。碧白笑着打圆场道:“金玉姐姐身子不适,早早地便睡下了。”婉竹听罢也不去拆穿碧白善意的谎言,只道:“明日若是还不见好,便去请个府医来,就说我身子不适。”碧白应的痛快,额上却渗出了一层薄汗。不巧的是,临睡前本该“生了病”的金玉却走进了内寝,将守夜的碧白赶离了婉竹榻前,等四下无人后,才顶着婉竹灼灼的目光把月姨娘的信件递给了她。婉竹撕开信件后瞧了眼上头的字迹,霎时脸色一白,不由分说地便要下榻。金玉为她披了件外衫后,才不解地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婉竹坐在了临窗大炕旁,一双似颦非颦的柳眉拧在一块儿,显出几分凝滞于心的愁容来,她一言不发地凝神思索,让金玉的心慌乱得直打鼓。终于,婉竹从茫然的思绪里出了声,并吩咐金玉去取笔墨来。金玉不敢拖延,忙取了纸张笔墨来,又重点了两盏灯,边替婉竹研磨,边轻声劝抚她道:“姨娘别慌,慢慢写。”婉竹此刻的确是慌乱不已,下笔时皓腕还止不住地发颤。针线筐就摆在桌案之下,婉竹取了个银针,飞快地刺破了指尖,在信的末尾以血代墨,写上了几个字。烛火昏黄,等金玉将婉竹所写的信看完后,也明白了婉竹这般如临大敌的原因。荣三小姐,比采薇难缠百倍的人物。等她一进门,便是实打实的贵妾,若是怀上了子嗣,只怕能与清河县主平分秋色。到时婉竹又该如何自处?“姨娘,镜音大师会帮咱们这个忙吗?”金玉满是不安地问道。婉竹写完了那一封掺着些“血字”的书信后,又让金玉去把她前些时日翻阅古籍时记录下来的读书笔记拿了过来。为了给齐衡玉变着花样地做糕点,在翻阅古籍时她曾悉心罥写下一些新奇的糕点方子。“把这些方子一并送去。”婉竹说完这话后便脱了力,倚靠在迎枕上不声不响,仿佛是倦极了的模样。金玉知晓兹事体大,也不敢耽误功夫,立时便拿着信件去寻邓厨娘。这一夜,婉竹彻夜难眠,她影影绰绰的眸光落在屋内富丽堂皇的陈设器具之上,心跳声紊乱无比,一刻不歇。翌日。婉竹眼下乌青一片,只得厚厚地上了两层脂粉。她在前院内并无什么人手,便只能让丫鬟们扶着她往内花园散心赏景。金玉也是一脸的阴郁,不知晓荣三小姐有没有住进齐国公府,也不知晓齐国公府的主子们对荣三小姐是何等的态度。荣家虽比从前没落了不少,荣三小姐却仍是大家闺秀出身,给世子爷做妾也是美事一桩。这样只有利没有弊的买卖,齐老太太不会不做。“等到了冬日,这里寒梅凛立的时候,应是一副艳丽极了的景象。”婉竹走到了一片干秃秃的枝桠旁,笑着说道。金玉却是不断地眺望着前院的方向,企盼着能在回廊上瞧见两个相熟的丫鬟,也好问一问府里的消息。主仆三人在这光秃秃的梅林旁候了许久,总算是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月姨娘身边的采珠正从大厨房提了食盒绕回月华阁。冷不丁瞧见回廊一侧的梅林里站着婉竹主仆三人,便笑盈盈地朝着婉竹福了福身道:“姨娘在这儿做什么?前院里可十分热闹呢,辽恩公夫人、荣三小姐,镜音大师都在,您怎么不过去凑凑热闹?”婉竹攥着锦帕的手不断收紧,脸上的神色却是云遮雾绕,没有显露出半分慌乱来。“采珠姐姐说笑了,我是什么身份也能凑到人前去?”说罢,她又笑问采珠,“只是我听说镜音大师甚少进公门侯府,今日登门是为了何故?”“奴婢知晓的也不多,不过听前院的姐姐说了一嘴,说大师这一回入府是想为府里算一算风水。”采珠生怕再与婉竹交谈下去会被好事者瞧见,敷衍了几句后便福身告辞。金玉笑吟吟地送走了采珠,才回身与婉竹笑道:“姨娘,镜音大师既已登了门,那位荣三小姐应是不会再进府了吧。”“不。”婉竹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清瘦婀娜的身形微微有些发颤,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让人难以摸清她的心绪。月姨娘写给她的信件上写了荣三小姐还有两日才会进京,不知是何处出了差错,荣三小姐竟是提前进了京,又起了个大早进了齐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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