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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第1页）

几个人聆听乾隆的话，早已都站起身来，尹继善道：&ldo;圣虑高远！就照这旨意，咱们尽力而为。&rdo;刘统勋笑道：&ldo;你们还有事，我不再打扰了，和大霸我们回去合计一下，再来请你的令箭。&rdo;说罢辞出去，因见张秋明背着手仍在签押房里转悠，刘统勋招手叫过戈什哈。说道：&ldo;告诉张大人，尹继善留任南京总督，不去两广了。见面日子有着呢！请他回府，不要扰乱公务，实在想不开，到驿馆来见我刘统勋。&rdo;说罢向送行的尹继善一揖去了。尹继善也不理会困兽一样红着眼盯自己的张秋明。道尔吉打心底里腻味张秋明，一落座便道：&ldo;这种人在我们蒙古叫老牛皮筋，什么样的宝刀都切不断的，部落里出这么个痞子，老人们一商议就砍死喂鹰去了。和他客气什么，皇上有旨意叫他去当县丞，我明大就给他放个缺，挂牌子叫他滚蛋！&rdo;

&ldo;汉人也有叫痞子，或者叫滚刀肉。&rdo;尹继善绝不生气，摆手请二人坐，笑道：&ldo;器量也是本领，还是等着部里票拟来了再说。&rdo;范时捷道：&ldo;说怕他去寻刘统勋的不是，那太失金陵官场的体面。&rdo;尹继善道：&ldo;刘统勋一辈子专门对付这种人，刀下不知死了多少。他真敢去，未必能像我这么客气‐‐咱们议一下征借典籍的事吧！&rdo;

范时捷吁了一口气，总督和巡抚不是上宪下属，总督偏于军政，巡抚则偏于民政，征集图书当然是他的差事。想了想，说道：&ldo;我自问才力，断然不及元长万一，所以还是唯你马首是瞻。征书已是天下皆知，但各省都还没动，一是借，是书主自己来报，还是官府去登门借，&lso;借&rso;就有还，借据怎么打，谁打？借来书交给谁，又怎么交，将来怎么个&lso;还&rso;法？有的是珍版，借要有押金，购要有购价，这书价怎么评。怎么量，银子从哪项开支？还有，哪些书征借，哪些书不征借，也都要有个细则章程，高低宽严都要得宜。这件事看似容易，办起来棘手烦难呢！&rdo;&ldo;老范说的是。&rdo;道尔吉道：&ldo;比如我，已经有信儿。票拟离任出缺。没有章程，连银子也不敢批，批了我再一走，就变成了亏空。有些书是很值钱的，卖到万金以上的宋版书我都见过，还有个古董鉴别的事儿，该由谁来办。我说心里话，制台不妨委员直接到藩司，专办这差使，要怎样我都没有说的。要依着我的本心，宁可等，等别的省，有了成例，我们也好办。&rdo;范时捷笑道：&ldo;老道怕亏空啊！现在早已有人闹起亏空来了，你担心个什么？&rdo;道尔吉道：&ldo;我也没那个担待，朝廷征书我来担亏空，也没这个理。&rdo;

&ldo;不要说笑了。&rdo;尹继善看看表，一笑即收，松快地透一口气，&ldo;征书其实是件极难的事，因为是&lso;借&rso;，就有个两厢情愿的事，不能搜，不能抢，不能硬。可又不能软。不然没法向皇上交待。我同意等，等外头各省成例。但等也有个学问，是呆子等烧饼，傻看，还是搭棚子歇着凉儿等？方才说了许多许多的繁琐事，归根儿是要有人专管。我看，江浙两省各设一个局，就叫征借书局，各县一个支局，专差专办。叫他们慢慢琢磨章程，观看邻省有什么成例，再听朝廷有什么旨意，我们进退就缓松了。&rdo;

这个&ldo;进退缓松&rdo;的办法还没详加说明，范时捷和道尔吉都已透彻领略：这其实已经是个敢为天下先的行动。朝廷催省里，省里催局里，不催，不过养活几个闲人而已。办得好，自然督抚藩台受褒扬，办得不好，自也有地方委罪，两个人悟到这一层，一腔烦恼皆化作乌有，顿时都眉舒意展。这其中有&ldo;雷声大雨点小&rdo;的用意，更是彼此心照不宣，范时捷笑道：&ldo;罢罢，我是服了你了！明儿就办！&rdo;道尔吉道：&ldo;就请范中丞委员，我也委个副手。不过&lso;征借&rso;名目嫌着硬些，不如叫个&lso;采访遗书总局&rso;。下边叫支局或分局，听起来礼让温存些。&rdo;

&ldo;好，就叫采访遗书总局！&rdo;尹继善从谏如流，立时一口赞同，&ldo;这样办事就方便了。&rdo;他起身转悠着，只是手中团团转那铁胡桃，眯着眼仍在深思：采访遗书修四库全书，屡次诏书他都细细读过，&ldo;稽古右文&rdo;是文治第一事，能在里头有所建树，是文人莫大功德。但说&ldo;采访&rdo;，谈何容易！庄廷栊文字狱案是久远了，朱方旦邪说一案波及不广，也不去说。戴名世《南山集》一案才过去二十余年，一道旨意下来，三百余家文人祸从天降。雍正朝各派党争中文坛波起，又掀起汪景祺逆书一案，陆生楠诗案，钱名世谀颂年羹尧一案，查嗣庭诗案，更有吕留良、曾静、张熙，逆书逆案，轰动天下、震惊朝野。雍正帝亲自挥毫写十万余言〈〈大义觉述录〉〉颁布学宫，戮骨、斩首、凌迟动辄百数，侥幸活下来的钱名世，人虽兔死，被雍正赐匾&ldo;名教罪人&rdo;悬之族门，每逢初一、十五，地方官来检阅悬挂情形，这些事都是当今文人亲眼目睹，寒胆未温，如今又要征借，谁敢贸然&ldo;借书&rdo;给乾隆看？尹继善还有更深一层的忧虑：他自己也是著声海内的文人，江南风雅领袖，他的藏书楼里就有不少宋版秘籍。哪些该缴。哪些不该缴。一时也难决断，有些书不检阅一下违碍语，是绝不可交给这个纪昀的。深思良久良久，尹继善抽着冷气说道：&ldo;局子立起来，先请几位老夫子把我们大员们的存书先看阅一下。把没有忌讳的书先送上去。近人今人的著作尤要留意，有违碍言语的暂时一律不送。伤风败俗的书该查禁的也要这个局来办，文运关乎国家气数，也是盛世之风貌，我不愿江南官场出事情，也不愿文场出事情，要给皇上帮正忙，不要帮倒忙。&rdo;

范时捷和道尔吉虽然不知道这一刻间尹继善已动了这么多的念头，但从他沉甸甸的语气中隐隐觉得这件事分量极重，历来朝廷说话不算数，文网一张先诱后杀的例证范时捷见的比尹继善还多。

刘统勋回到驿馆，召集自己带来的随员和黄天霸的十三太保，就在总督衙门议决的事向下安排布署。要黄天霸主持详定破案规划，自己掌灯另坐一桌看当日从北京发来的廷寄内谕和邸报。先浏览邸报，说孙嘉淦和史贻直病重，己向乾隆上遗折，乾隆自热河派身边的御医星夜回京诊视，并带恩诏加意抚慰。又说纪昀回奏各省征借图书，奏请户部拨专项银款发省台资用，还有勒敏新到云南铜政司，各矿今年采矿炼铜比去年增加一成，有旨调十万斤精铜到南京铸造制钱，并命江西铁矿局拨精铁三十万斤，亦交南京藩司，为兵部铸二十门红衣大将军炮。又有刘统勋为黄天霸请功奏折，旨意着交部议……接着看傅恒发来的廷寄，恰黄天霸一干人正议破案日期，计算各地文书到达期限，众人七嘴八舌说得热闹，刘统勋不禁抬头看了看。黄天霸忙道：&ldo;大司寇，扰了您了，我们到耳房去。&rdo;

&ldo;不用了，不碍。这边还是机密些。&rdo;刘统勋无所谓地一摆手，&ldo;我插一句‐‐本月二十六二十七都可，只要机密‐‐谁泄露，无论有意无意，我刘某灭他九族！&rdo;说罢又拆看一个火漆通封书简，却是讷亲亲临刷经寺驻节大营，慰问大金川将士，会议来春进军计划，并请调拨过冬军衣、军被、油衣、皮靴、毡幕、砖瓦、柴炭、干菜，连锅碗瓢勺一干细物都开列成单奏上来。因见后边有朱批，刘统勋忙坐直了身子，看时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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